六十七 軟甲托情思(2 / 2)

方媃怔了片刻才恍然,知道他是指元氏的兒子。

“王爺問錯人了吧?要問也該問孩子的生母或者王妃才是。”

應煊抬頭看她,淡淡道:“是啊,問錯人了。”

方媃隨口打趣道:“王爺此刻雖坐在靈犀院裏,卻也不知把妾身當成了誰?”

應煊放下筷子,輕吐一口氣,盯著她反問:“那你此刻又把我看成了誰?”

這話意味難辨,似乎話中有話。方媃心裏“咚、咚”猛跳兩下,想把這句話當玩笑,卻實在笑不出來。隻有她自己最明白,她確實在心裏想著一個人。

應煊也似乎並不打算聽她的回答,仿佛隻是隨意一問,便不再繼續下去,兩人一直沉默著吃過飯,屋內的情形,遠不如屋外的春光,那麼燦爛、美好。

五日後,方媃隨著常王妃等人,一同出白玉京,至京郊華嚴寺禮佛。

眾人起的絕早,天還黑著便上路,為的是早點趕到華嚴寺。方媃坐在車裏打嗬欠,此時已經出城了,天空才稍微有些蒙蒙亮光。

晴兒坐在下首陪著,看她無聊,便道:“小姐靠著婢子再睡會兒吧?”

“車上顛,想睡也睡不著,還是算了。”方媃挑起車窗簾子,看了看外麵,天光雖沒大亮,但清晨的空氣分外新鮮,郊外官道不遠處便有村落,隱隱已能聽到雞鳴犬吠。

“小姐,等那蟬翼金絲軟甲做好了,怎麼交給表少爺呢?婢子想,小姐花了那麼多體己錢才做好的軟甲,怎麼也要親眼見見才好。可若把軟甲遞進府裏來,又怕耽誤了時機,不能在表少爺走之前送給他。”

淩雲已於昨日抵京麵聖,而在兩日前,方靖已經傳進話來,找了最好的匠人,正在趕製一副軟甲,估計能在淩雲走之前做好。

方媃當然也想親眼看看那副軟甲,更想親手送給淩雲,怎奈時間太緊,她又在深宅之中,實在難以見麵。

她喃喃念起淩雲寄給她的那闕詞:“別後應憐消息疏,西風幾度過庭梧。……煙樹遠,塞鴻分,垂垂邊關望晨昏。憑誰寫此相思曲,寄與玉京方眉真。”

他昨日,應該是歇在自己的昭勇將軍府了吧?此時,應該已經去上朝了吧?上完朝會做什麼呢?必是有很多同僚來拜訪,應接不暇。他在京中有眼線,肯定知道她去華嚴寺了。沒有機會相見,他會遺憾嗎?

原本是遠在天邊,如今已是近在一地,卻依然咫尺難以相見。即便傾囊而出做好烏金軟甲,卻無法親手捧於他麵前。

“軟甲不必拿進來給我看了,禮佛回京後,你就去告訴從文,請大爺直接交給他吧。”方媃看著窗外道。

華嚴寺坐北朝南,還未入寺,遠遠便已聽到鍾磬悠悠,香煙嫋嫋,寧靜而致遠。

寺院分南北兩部分,北部主要是主持院、塔院、居士院和大雄寶殿。

寺院主持恒靜法師,五十歲左右年紀,端嚴慈和,率一眾女尼站在門外迎候。與法師寒喧的事,自然不用站在後麵的方媃費心,她隻默默跟著就行了。

隨眾人一路向裏走,寺院內外皆是古木參天,殿宇宏麗,遊廊迤邐。誦經之聲不絕於耳,來到這世外清修之地,讓人的心也寧靜下來。

大雄寶殿是單簷歇山頂,前置重簷抱廈,黃琉璃瓦蓋頂,十分恢宏。在大殿正中,佛祖結跏趺坐,高高在上,寶相莊嚴,兩側為十八羅漢像。

方媃隨眾人一同跪拜上香,殿中除了木魚聲,誦經聲,便再無雜聲,很是肅穆。上香完畢,眾人都出來,王妃與恒靜法師入後麵禪房中相談,餘下的人隨意了。元氏和白氏兩位側妃隨著一位恒清師太去念經,還有孫氏、田氏平氏葉氏等人,坐在一處聽量師太講佛法,任氏是坐不住的性子,拉著方媃四處走。

二人信步走走看看,寺院之內,到處是百年古樹,有些樹幹,要幾人合抱才能圍得住。

“出世之人,是不是真的了無牽掛,再無煩惱了呢?”任氏隨口問。

“依我看,人活著,就不可能沒有煩惱。我是俗人,不懂出世的妙處,所以覺得是人就會有煩惱。”方媃抬頭看那古樹,回道。

任氏笑道:“妹妹若是俗,便沒有雅人了。吃穿用度,寵愛、麵子、地位,這些女人們最在乎的,也沒見你上過心,依我看,你比這華嚴寺裏的師傅們還要清心寡欲。”

方媃笑著搖頭:“不,我也在乎,未能免俗,隻是不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