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春華愣了半天,終於從後麵扶住周婉瑩雙肩,泣道:“仲兒已經死了,已經不在了。”周婉瑩似又清醒過來,突然看見手上鮮血浸透的裙擺,雙手一顫掉落在地,複又撲地搶起。
“是誰,是誰下的如此毒手,是誰下的毒手啊?可憐我這孩子一向乖巧懂事,是誰這麼狠心,是誰這麼狠心哪?你把我這條命也拿去,你拿去,你拿去……”周婉瑩站起身子,在原地打著圈兒,似乎那凶手便藏在空氣裏,“你出來,出來,把我的命也拿去。”
展春華走上前去扶她,卻被周婉瑩一把推開:“你走,你走。”展春華老淚縱橫,周婉瑩見他上前又是一陣推搡,把鮮血塗了他一身。
周婉瑩鬧騰半天,終於仆倒在地,眼睛無力地眨了兩眨,似乎記起什麼,又爬起身摸到展仲身邊,拉著他一隻手,嗔道:“起來,又不聽話,趕快起來跟娘回去,這裏風大,一會下雨,衣服都要淋濕了。”
“哈哈哈哈……”一陣長笑從人群中傳來,正是那身陷包圍的唐婷。方才眾人稍微放鬆警惕,這時候突然聽到這聲長笑,隻覺背脊發涼。
卻見唐婷踉蹌站起,向周婉瑩走過去。“今天人來得可真齊啊,若是再加上周老頭那個死鬼,好一個全家福嘛。”眾人見她形如女鬼,居然從前麵空出塊地兒來。
唐婷剛走了兩步,右腳一軟,重又跌倒在地。方才一番折騰早已耗盡餘力,這時候並腳也邁不出了。“哈哈哈哈。”唐婷苦笑一聲,當日敗在她劍下,今天死在她麵前,難道這一生便注定要在她麵前負氣?
周婉瑩猛見到這樣一個女鬼,竟沒認出她來。她哪裏知道曾經那個被她當馬騎的女孩子便是今日的大魔頭,她連自己對她做了什麼都不記得。那日撞在石頭上留下病根,年紀大起來更比先前健忘,那些個陳年舊事早忘了個一幹二淨。
“你,你是誰?”周婉瑩看她滿臉血汙,麵孔又白得怕人,心裏不禁發毛。又想她這個樣子,定然殺了不少人命,居然變得勇敢起來,“你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居然沒記得算上展仲那筆帳。
唐婷抬起頭來一陣冷笑,“你倒好得很,都忘幹淨了。”
展春華見狀不妙,就要上前拉扯,然而遲了。
唐婷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柄斷劍,用了全身力氣向周婉瑩擲去。周婉瑩被她眼中仇恨所懾,竟然不知躲閃,那支斷劍筆直插入周婉瑩前胸。
“昔日胯下之辱,猶未敢忘。今天這一劍,便是還與你的!”唐婷狂笑起來,終於背過氣去。
周婉瑩倒入展春華懷裏,迅速灰敗的眸子裏滿是不解與天真。她死了,撇下喪子之痛,撇下與唐婷之間的仇怨,隻帶著那一絲不解死去了。
眾人再也按捺不住,亂刀上前,砍向唐婷肩背手足。在昏迷中死去,倒也減少了痛苦。
“不,不要!”程依依搶入刀叢,李鶴空正由後麵趕來,一把將她拉住。程依依淚眼婆娑望著李鶴空,目光裏滿是乞求。李鶴空無奈地搖搖頭。這個女子全然不知道形勢——能夠自保已是額外開恩,想救唐婷未免太天真了。
程依依求他無效,眼睛在人群中搜尋起來——她還是固執地以為可以救她!哪怕希望渺茫也不會放棄努力。終於,在一群瘋狂亢奮的麵孔中,她看見了一個人。
展春華就站在一丈開外看著她們,手中抱著周婉瑩的屍體。程依依仿佛看見救命稻草,一雙眼睛閃出殷切的光輝。
然而,展春華並沒有動。他抱著周婉瑩的屍體,站在那裏,看著她們,一動不動。
程依依眼睛一灰,這情景如此熟悉,似在哪裏見過。
記憶之門緩緩開啟。那天,是英雄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