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方城。
子夜,景澈無數次想偷偷溜走,無奈一有動靜,一直守在門外的百裏風間就會叩叩門框,低低問一句怎麼了。
她最後沒轍,隻能就這麼睡了下去。景澈以為這會是煎熬的一夜,卻沒想到有百裏風間守在外麵,她睡得格外安心,直到第二天車水馬龍開始喧囂之後,她才在動靜中醒過來。
她一起身,被子才發出窸窣的動靜,百裏風間的聲音就傳過來了:“醒了?”
他竟然是整整守了一夜。
景澈有點兒怔,這可不像他的性子,他怎麼變得患得患失,變得那麼好,變得讓她覺得,這都不像是那個曾經跟她相愛相殺的師父了。
……其實也未必難懂,以前也大多如此,他好的時候好到恨不得給你全世界,他狠的時候,卻能摧毀全世界。
“衣物放門外了。”
景澈起身走過去,拉開一條門縫,外頭遞進來一個包袱。她看到他修長溫潤的手指捏著包袱上頭,隱隱青筋蜿蜒入衣袖。都活了這麼多年的人,卻沒有一點被歲月催老的痕跡——除去那些他自己的不修邊幅給他帶來的滄桑感。
“阿澈?”大概是感覺到她發杵的時間有點久,百裏風間試探著喚道。
然而回答他的,便是景澈毫不猶豫地把門關上,把他擋在了外麵。他無奈地揉揉被撞到的鼻子……這丫頭,隔了八年,還是這個倔脾氣……當真就一點兒也不想見到他麼?
景澈打開包袱,赤腳站在冰涼的地麵上,手指緩緩摩梭過衣料平實的質感。抖開來,發現裏麵還包裹著一個小瓷瓶。她拔開上麵的塞子,倒出裏麵的一點液體在手背上抹了抹,臉色立刻莫名潮紅。
她昨夜腿上的血本來就是假的……他卻以為那是她的處子血,還送來了這種藥膏。這個男人平時不拘小節,有時候卻心細得讓人覺得有種……窩心的暖。
不過景澈還是手一揚,將瓷瓶裏麵粘稠的液體都倒出了窗外。
穿好衣服還未出聲,百裏風間仿佛就算好了時間,在門口道:“阿澈,今日坤方城舞獅,我帶你出去走走。”
“不去。”
景澈斬釘截鐵,而她話音才落,甚至還未眨眼,百裏風間就出現在了她的身後,速度快得讓人反應不及。
他理所當然地攬過她的肩膀,不容分說:“走吧。”
景澈倒也沒堅持拒絕,心裏盤算著也許到了人多的地方便容易脫身,卻仍然擺著一副不肯搭理的表情冷麵對待百裏風間。
到了外頭,舞獅還沒開始,百裏風間和景澈在附近一家茶肆坐下,發現這家茶肆裏的人,比外頭等舞獅的還要多。
茶肆裏的座位坐得滿滿當當,整整齊齊的桌椅前方有一張方方正正的小台,台子上的說書人正在搖頭晃腦講著故事。
進來喝茶的提議是景澈提出的,她難得願意對他說一句話,他自然是忙不得答應了,可其實無論是舞獅還是聽書,他都不願意進到這麼一家人聲鼎沸的店子裏,著他根本完全不感興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