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鮮血浸濕了衣衫。
聶印試圖把飛鏢從風楚陽身體裏取出來,正要動手,被風楚陽阻止了。
“小五,你跟我說實話,這毒沒有解藥就解不了,對嗎?”他聲音平和。
聶印望一眼沉默焦急的燕唯兒,有些難以開口。
風楚陽臉上淡淡的笑意,竟是異常的豐神俊朗,無一絲狼狽之相:“不要緊,你說。”
“這種劇毒叫‘西沉’,來自異域疆土。本來我是有辦法解毒的,但你身上本來未除的兩種毒,相生相克的平衡被打破了,生成了另一種我不知道的毒素,所以……”
聶印說不下去了,本來對風楚陽無甚好感,但其最後以己之身擋在韋大小姐身前,令人動容。
燕唯兒驀地哭出聲來:“風楚陽!誰叫你多管閑事的?誰讓你給我擋飛鏢了?”脆生生的責罵,聽來無情,卻是有情。
劇毒飛鏢若是打在她身上,那麼現在,情況還不至於這麼糟糕,聶印應該有法子可解。
可是現在,山窮水盡!
疑無路,是真的無路可走了。她通曉醫理,自然心裏有數。
風楚陽見燕唯兒哭得梨花帶雨,驀地心中釋然,最起碼,這一刻,她的淚不再屬於季連別諾,而是屬於他風楚陽。
她竟然會為他流淚。
代價,是他的生命。又何妨?
他抿嘴一笑,眸色清明:“那就不要折騰了。韋大小姐,你能陪我說說話嗎?”
一個最最普通的要求,臨死,他的全部願望。
燕唯兒點點頭,吸了口氣,對聶印道:“你們都出去吧。”
聶印默然,帶了仲明等一眾人出得屋去。
燭光搖曳,一閃一閃的光。
“我可以叫你唯兒嗎?”風楚陽望著她的傾世容顏,怔怔的,像是在看一幅畫。
比畫中,其實要更美,更鮮活。
燕唯兒點點頭,擦幹眼淚。朝他擠出了一個笑顏。她一笑,仿佛梅花朵朵就開了,一如那年那月。
“唯兒。”風楚陽的嗓音低沉暗啞:“遇上你,我後悔了,因為害你受了那麼多苦,終是我錯了。可是我又絕不後悔,因為你讓我懂了,什麼是天長地久,我以前從不相信這個。”
燕唯兒忍著眼淚,蠻橫道:“風楚陽,你不要和我說這個,讓我感覺你這人越來越好。我希望你就是原來那個樣子,又壞又討厭。”
風楚陽閉了下眼,嘴唇已烏黑,卻奇異的英俊儒雅:“可我就想讓你想起我一丁點好來,雖然我這人確實壞透了。”
燕唯兒臉上露出少見的溫存:“其實想想,你這個人真的不壞。那時我那麼捉弄你,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是對我很好。”
“我是不敢對你不好,怕一不好,你就不給我飯吃,讓阿努咬我。”他說的時候,目光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阿努。
往事如煙,本已隨風散去,卻在這一晚,全都飛了回來。
他們曾經似乎在一起,呆過很久很久。他一直對她以禮相待,讓她以完璧之身回到季連別諾身邊。
這在他很久之後回想起來,都感到不可思議。
燕唯兒拿著手絹,傾身替他擦去額上密密的汗:“如果你好了,我還願意捉弄你一次。”她說得俏皮,卻語帶哽咽。
風楚陽笑起來。
臉的蒼白,唇的烏紫。
“你就不能不捉弄我麼?”他問得可憐兮兮的。
“不能。”她斷然拒絕,眼睛瞄著他:“誰叫你笨的?笨就該被捉弄。”
風楚陽點點頭,歎息道:“我那不是笨,是自作了聰明。那時我以為你渴慕的是榮華富貴,所以才會上當的,我不笨的。”
他固執地堅持著自己不笨,固執地望著她。
燕唯兒嚕嚕嘴,俏然道:“我那時給你彈琴聽,音色出來悲得要命,彈的時候卻笑得合不攏嘴,你說,多好笑?”
風楚陽遙想了一下:“是啊,那時我以為你多恨季連少主呢,看來我果然是笨的。”頓了一下,輕聲問道:“如果我們認識在前,你會不會喜歡上我?”
燕唯兒搖搖頭:“誰會喜歡一個沒有感情的人?隻知道爭奪權位,隻知道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幹嘛要喜歡這樣的人?”
風楚陽無奈地笑道:“唯兒,你知道你是個多不可愛的姑娘?我都要死了,你都不願意騙我一下,你說你會喜歡,又不會要你真的喜歡,真的是個很不可愛的姑娘啊。”
燕唯兒仍舊替他擦拭著額間的汗,看起來又乖巧,又溫存:“我娘親說,騙人不好……”
風楚陽截斷她:“你騙我騙得還少麼?”
“……”燕唯兒笑得燦如山花,眼裏噙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