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皇起的諷刺,尚宮羽突然想起了死去的銀濯王後淒厲的聲音,那個聲音對他說:“終有一日,我兒皇起,必將報仇雪恨,將你碎屍萬段!”
噩夢般的一幕,直直刺向靈魂最薄弱的所在,他搖了搖頭,想要將腦海中最淒厲的詛咒晃掉,然而卻絲毫不管用。
他不禁咬緊了牙關,收緊了手指——皇起的母後慘死在他的手上,縱使皇起再怎麼對他,他也不能有絲毫的怨言。
他的尊嚴,他的驕傲,他的真心,終究是敵不過活生生一條人命,何況,那是他最重要的人的母後。
在犯下的錯誤麵前,他永遠是如此的無力。
陡然間隻覺得鼻子發酸,他深深吸一口氣,壓製住了即將奔騰的眼淚,安慰自己:這沒有什麼的,又不是女子,何必將所謂“貞操”看得太重?
尊嚴?尊嚴是什麼?早在他淪為街頭小乞丐的那一刻,他的尊嚴早就被他舍棄,如今的他,還談什麼尊嚴受損?
鼻子越來越酸,尚宮羽狠狠地掐著眉心,告訴自己:不要哭!比起你帶給皇起的傷害,這些痛算什麼?你又不是女人,哭哭啼啼像個什麼?
皇起重新拿起那盞綠豆湯,遞到了尚宮羽的手上,輕聲道:“喝了它。”
尚宮羽怔怔地看了皇起——那個昔日善良活潑的少年,被往事逼得喜怒無常,行徑乖戾,徘徊在殘忍和溫柔兩個極端。
尚宮羽心中一揪,緩緩接過那盞綠豆湯,一飲而盡。
皇起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嘴角微微翹起,又夾了一枚梅花酥送到尚宮羽的嘴邊:“天堂鳥沒有梅花,這梅花酥來得著實不易。這可是商隊用冰雪鎮住梅花瓣,萬裏迢迢從南國運至西國天堂鳥,再挑選其中未被損壞的花瓣,由手藝絕高的廚子製成。來,嚐嚐?”
尚宮羽張口含住了那枚糕點,入口即化,淡淡的甜、膩在舌尖,吃下去唇齒留香。
一枚糕點吃盡,皇起又夾起一枚。
尚宮羽避開:“我自己來就行,你不用親自動手。”
皇起沒有動,仍是將那枚梅花酥湊近尚宮羽的嘴唇,迫他張口含住,淡笑:“方才,我弄疼你了麼?”
梅花酥噎在了喉嚨口,尚宮羽愣怔了良久,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皇起拉過尚宮羽,捧起他的臉輕啄一口,附在他耳邊:“那就好好記住那種感覺,離千葉黎川遠點,省的礙我的眼。”
他的聲音慢慢變冷,如最酷寒之所迎麵吹來的寒風,刺穿靈魂。
尚宮羽怔了怔,嘴唇微動:“一年之後,我自然不會再礙你眼。”
窗外的陽光投進屋子,尚宮羽不再言語,轉頭迷戀地看著撒在地麵的光,目光渴望得近乎貪婪。
何時,才能活在陽光之下呢?
自由的、輕鬆的生活,沒有血腥,沒有罪孽,沒有陰謀。
唯有他和他,沒有猜忌折磨,隻是平平淡淡過完此生。
可是,這永遠隻能出現在最奢華的夢境之中,終其一生,他不敢仰望這樣的生活——太幸福的幻想,往往隻會折射出現實的殘酷,兩相對比之下,讓人心死、讓人心灰。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低垂了長睫:“到我離去的那一天,阿起可會有一絲不舍?”
皇起沒有回答。
尚宮羽閉了閉眼,不再言語。
他胡亂套起了那件被撕壞了的睡袍,整理了稍顯淩亂的頭發,隨即想要下床。
過大的動作之下,身體傳來一陣劇痛,尚宮羽倒吸一口氣,蹙緊了眉,不得不倚靠在床榻之上,微微喘息。
一時間,臥房內充滿了壓抑的氣息,經久不散——直到一聲大喊響徹忘塵居:
“尚宮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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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看文的親們每天都開開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