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世事如白雲蒼狗(1)(1 / 2)

風在林間嗚咽,枯幹的枝頭凋落了最後幾片黃葉,徐徐飄在楚江風的臉上。楚江風眼睛中的神采一點點淡去,像斜陽暮色中漸漸消散的最後幾縷炊煙。

楚江風……棠梨的悲泣和著風的嗚咽,更平添了泗水河畔亂石碑的荒涼。

棠梨……楚江風艱難地伸出手,拭去棠梨臉上的淚,他的笑容溫柔而虛弱,灰白的唇微微抖動了一下,不要難過,愛一個人,可以為她生,為她死……死又何惜……

棠梨緊緊捂住楚江風停頓在臉上的手,隱忍的淚終於在臉上洶湧而出……楚江風感到自己在一點點沉沒下去,耳邊隻有風聲和棠梨的啜泣:我好後悔,那些邊關冷月,那些風霜歲月,到底錯過了,你是將軍的兒子啊,有著大好前程,為什麼會這麼傻?

楚江風的唇邊露出一抹淒涼的笑意,棠梨,我在來生等你……

郝自鳴拿槍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絕望的棠梨、垂死的楚江風,在生死的懸崖邊,他們選擇了愛情。他驟然想起了聶小夭,這個他唯一愛過的女人,在名利的誘惑下,他最終離開了她,永遠背叛了自己的愛情。可是今天,在這個生死場上,他的心卻亂成一團,聶小夭,七年了,你在哪裏?

隻是一刹那的失神,郝自鳴驟然感到手上受到了淩厲的重擊,驚回頭時,才發現棠梨一個敏捷的轉身,她的身形飄起,在身後旋起美麗得讓人驚惶無措的弧度……

一股莫名氣浪的衝擊,郝自鳴向後猛退了幾步,手中的槍被踢飛很遠。

郝自鳴仿佛從夢中驚醒,眼中重又凝聚了冷酷和蕭殺之氣,嘴唇斜斜,泠然一笑:棠梨,是我看輕了你,沒想到十年前弱不禁風的你,居然從北江到泗水,陪我一路廝殺。沒想到當年柔弱善良的你,如今卻是警方的臥底神探,你從秀溪山莊透出了那麼多情報,你以為梁成瑜會饒了你?

棠梨神情凜然,站在風中,長衫飛揚,削瘦修長的身形隱在青山遠影中。她的聲音感傷而果決,一別十年,我已不是當日的棠梨,你也不是當日的郝自鳴,警匪有別,如人鬼殊途。我們,隻有一戰了。

棠梨話音剛落,身形已閃至郝自鳴近旁,一招擒拿硬功剛剛亮出,誰知就被郝自鳴輕易化解。一招落空,棠梨心中大吃一驚,這些年自己在警校和緝毒大隊苦練,又得楚江風親自傳授功夫,誰知卻並不能輕易拿下郝自鳴,可見他這些年下的苦功也不少。

心念轉折之間,棠梨佯裝突襲郝自鳴的腿部,趁他躲閃時,卻用手臂牢牢鎖住了他的咽喉。郝自鳴動彈不得,雙頰漲紅,幾乎不能自由呼吸,眼中隱隱有淚花飛濺。稍傾,他嘶啞的聲音飛出,棠梨,那年我走時,真的舍不下你,可是我那麼窮,什麼也沒有,突然有個機會降臨了,他們說西安的文工團看中了我,我想等出去站住腳了,就回小鎮接你。郝自鳴感覺棠梨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響,頓了頓,又說,可是我上當了,他們騙了我,我流落在外麵,身無分文,也沒臉回來見你。這些年,我無數次夢見你,夢見我們住過的小屋,夢見還是蒼白清瘦的你,夢見我把你接到了大城市,我們終於過上了好日子。

郝自鳴的眼睛漸漸空茫起來,仿佛沉沉陷入一段不可回首的久遠往事之中。他的眼神,那樣熟悉,那樣讓人心動。那時郝自鳴剛剛二十三歲,站在老街舊了的屋簷下,就是這樣空茫憂鬱的眼神一下揪住了棠梨的心。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棠梨的眼淚慢慢溢出來,一滴滴落在清冷的風中。年少時的情,為什麼在心中這樣難舍?

棠梨,我們能不能回去?郝自鳴兀自望著她,癡癡地說,你知道嗎?我懷念那時的時光…….

那時的時光在棠梨的心中是一道永遠的傷。她的手臂漸漸鬆了下來,聲音是悲憫的,你若還有良知,就去自首吧,和梁成瑜劃清界限,把你知道的秘密全部說出來。

好,好……郝自鳴連聲應著,你放心,我會跟著你去北江,我會把一切都說出來。

棠梨放開了郝自鳴,彎腰去扶昏迷中的楚江風。楚江風氣息微弱,隻有一根手指微微抖動著。棠梨心中一酸,顧不得什麼,急匆匆說,楚江風,你一定要挺住,郝自鳴同意自首了,我們先上醫院……

突然,楚江風猛然睜開了眼睛,拚勁了全身的力氣,驚懼地喊:棠梨,當心!

棠梨隻覺後背襲來一陣寒風,她敏捷地就地一個翻滾,閃了過去。一根木棍從頭上輪空,直接劈到旁邊的大石碑上,一下斷為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