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收窄,仿佛那裏有
不想公開的樓梯
漆黑的地下室,淩亂的磚頭
遮掩一條神秘的路
在路盡頭,沒有紫色,沒有相機
世界尚未開啟,我們尚未出生
我想和你虛度時光
我想和你虛度時光,比如低頭看魚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離開
浪費它們好看的陰影
我還想連落日一起浪費,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滿天
我還要浪費風起的時候
坐在走廊發呆,直到你眼中的烏雲
全部被吹到窗外
我已經虛度了世界,它經過我
疲倦,又像從未被愛過
但是明天我還要這樣,虛度
滿目的花草,生活應該像它們一樣美好
一樣無意義,像被虛度的電影
那些絕望的愛和赴死
為我們帶來短暫的沉默
我想和你互相浪費
一起虛度短的沉默,長的無意義
一起消磨精致而蒼老的宇宙
比如靠在欄杆上,低頭看水的鏡子
直到所有被虛度的事物
在我們身後,長出薄薄的翅膀
湖畔
湖水發呆,它有無窮多件冰涼的衣服
藍天發呆,它想合上纖長的睫毛
空氣發呆,它露出了宣紙的質地
我在思考這是怎麼回事
無緣無故,一粒種子在豆莢中顫栗
它也一半是瘋狂,一半是銀河的寂寥?
我在思考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本來是經過樹林的光線
無緣無故,卻突然有了中年的肉身
花地
微風起,遠處一層碎銀
傍晚很美,隻是無須描述,也無從收拾
世界沿著湖麵,緩慢地折疊時間
不考慮我們是否悲傷,也不考慮
我們是否正走過坡頂,逗留於那片好看的
花地
書房偶記
漫長的冬夜開始了
這是離古代最近的時候吧
獨坐室內,像一盞燈
勉強照亮一本舊書
但遠不足以照進那些縫隙
就是說,有些樓梯
在一本書裏也是看不見
沒有說出的都漆黑著
經過了幾個世紀
仍然漆黑著,讓園子裏的熱鬧
格外意味深長
唉,還不如背著手走開
不如在心裏複習張旭的狂草
它毫無顧忌,說出了一切
第一遍是一曲豪歌
第二遍是一場痛哭
春天的插枝
是一些很細的東西
連接了
過去、現在和即將出現的我
無論在現實中插得多麼深
我還是感到
殘缺的自己
帶著所有纖巧
正從此刻的大地和天空麵前
向上飄走
在接近著
另一個有相同傷口的我
一把刀子
一把刀子細細地刮著夜晚
讓天邊逐漸發亮
但直到正午
那些黑色粉末仍未運走
它們淤積在
我們關於陽光的交談之中
當一個人還很年輕
當一個人還很年輕
他寫的東西,會奔跑
會像豹子一樣
把藏在黑夜裏的人追逐
當他已經年老
寫的東西,變得安靜
像一麵不說話的鏡子
隻用微弱的光
照著周圍的人的空洞
走得太快的人
走得太快的人
有時會走到自己前麵去
他的臉龐會模糊
速度給它摻進了
幻覺和未來的顏色
同樣,走得太慢的人
有時會掉到自己身後
他不過是自己的陰影
有裂縫的過去
甚至,是自己一直
試圖偷偷扔掉的垃圾
坐在樹下的人
也不一定剛好是他自己
有時他坐在自己的左邊
有時坐在自己的右邊
幸好總的來說
他都坐在自己的附近
川河蓋{1}
這些開著的花
是性的傷口
有的疲倦,有的驚喜
小路的存在
隻是為了笨拙地把它們綴接起來
當我站在川河蓋的邊緣
啊,所有收集野花的小路
都在彙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