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產生的一批報告文學,如《洪荒啟示錄》、《中國的“小皇帝”》、《黑色的七月》都具有類似的特點。作者的功夫,不再完全下在對作品文學藝術的追求上,而楚艱苦的調查、大量地占有材料與數據,然後宏觀地集中地去回答一個社會問題,這似乎進了社會統汁學家與社會調查學家的工作領域,但同時又確是那些報告文學家所作為。
更為明顯的是劉漢太所寫的《中國的乞丐群落》,作品一開始就擺出廣一串統計數字。
一份有關廣州市乞丐情況的調查報告,赫然列舉著幾個數椐,文內,絕人部分都是調查實錄(徐XX,20歲,灘坊節寒亭區河西鄉人。行乞曆史:半年。XX,四十八歲,黑龍江省泰興縣江橋鄉人。行乞曆史:三十年。X……)
自然,除了調查實錄之外作者也有所歸納。在“野蠻的生活方式”一章中,就有這樣一些標題:“蠢豬式吃了睡,睡了吃,天天都是快活王。”、“賊鷗式一一肉己不思乞討,專靠敲榨搶劫他人金錢過活。”、“田鼠式一千方百汁積累金錢,一心發家致富。”
這類報告文學顯示出來的特點,是藝術性的淡弱、作者主觀說教的淡弱,純客觀記述方式的加強。作者在文中常常表現出公允的不偏不倚的姿態,隻擺事實,不作激越昂奮的表態。但作者的觀點和傾向內明讀者盡可以在閱讀中見其真意。
這樣的報告文學的優越性也是卜分顯見的。由於隱去廣作者的主觀評價,就很難使那拽波批評者對號入座拿到“把抦”,因而也減少了許多文章之外的不必要的麻煩。
由於用眾多的論據去說明問題,作者在文章中無論甚明確或是含蒂說出的論點也就牢固得多,很難被別人所駁倒。
由於作品所觸及的都足重大社會問題,作者又占有了極豐富的資料,因而也容易贏得讀者,贏得社會的反響。由於文學性的淡弱和大量艱苦調查的增多,使得非文學家也看到了町以參加報告文學寫作的可能性,無疑會使作者隊伍得以發展壯大。
又由於報告文學家走入社會調查和社會統計領域,無疑也開闊了思路和題材,這樣,就會有更多的社會問題的報告文學產生。諸如城市交通問題、鐵路和航運問題、城市保姆問題、關於性解放問題、農村青年的婚姻問題……以及其他許多重大的社會問題,都有可能走進我們的報告文學之中來。
當然,我們的報告文學不隻是走入社會領域,陳祖芬的《經濟和人》把我們帶進了經濟改革的領域;錢鋼的《唐山大地震》,把我們帶進了地震學的領域……報告文學與任何新的領域新的學科相“雜交”,開拓與擴延的必然是報告文學本身!
這無疑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從思想內容]來說,當前的報告文學也有更新的趨勢。而其中最主要之點是當代意識的注入。
當代意識或叫作現代意識,是一個較複雜的概念,它包括反思意識、危機意識、憂患意識和反封建意識等等。這裏麵,當然有正確的意識和非正確的意識之分。
當代意識的產生,焙與今天這個時代和時代的發展緊密相聯係的。
由於黨的三中全會的召開,由於我門政治生活的日益民主化,也由於和世界日益廣泛的經濟交流和文化交流,開拓了人們的思路,使我們不但有了縱深比較的機會和中國的曆史對照;也有了橫向比較的機會一一和世界先進國家的對照。正是這縱向與橫向的比較中,發展7我們當代人的當代意識。
這菇一種全新的認識觀念,既不同於七十年代的意識,也不同於六十年代的意識,但同時又是從那些年代升華、總結出來的,谘這種意識滲透進我們的報告文學中後,就使作品中蘊含了既新又深的思考,它就會給予讀者更多的啟迪。
報告文學《中國的“小皇帝”》,是一篇滿含憂患意識的作品,作品所描寫的是“那些由祖父母、外祖父母及父母用全部精力共奉起來的、幾乎無一例外地患了四二一綜合症的孩子一一獨生子女們”,在父母及父母的父母溺愛下種種病態的表現。作者在作品中嚴肅地指出:“人們,尤其是那些經過多種磨難和艱辛的當代父母,為了使自己的獨生孩子過得比自己的過去更幸福、更快樂和完美些,正在極力去順應以至於嬌寵孩子。而時下生活中反映出來的一個最尖銳的問題是:溺愛算不箅愛?四個祖輩,兩個父輩圍著一個小太陽轉,轉得頭昏眼花也樂在其中,會不會總有一天樂極生悲?”因為二十年後就是這批“小皇帝”走上各種崗位,活躍在中國的舞台上,去續寫中華民族的曆史一我們應該怎樣締造曆史?
報告文學《一西個人的十年》,是充滿反思意識的作品,不過,由於作品是借文中人物之口去敘述他們在“文革”十年中各自的遭遇,雖然通篇都貫穿著反思意識,卻沒有直接地說出來,隻讓讀者去細細品味。這種反思意識,在《唐山大地震》中就顯得更直截了當些。例如,當這場空前巨大的自然災害發生之後,美國、日本和其他一些國家紛紛伸出了援助之手,而中國政府明確表示謝絕一切外援。這在“政治的976年”,生長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的人們無疑認為都是對的。但今天呢?一“那是我們的失策啊!”遲浩田同誌在接受筆者采訪時深為感慨地談起“拒援”一事。唐山地震時期,他作為北京軍區副政委,是北京軍區抗震救災指揮部的領導成員。他這樣敘述著當時的汄識和今天的感慨:“但那時我們誰意識到了呢?當時中央領導人率領中央慰問團到災區,到我們帳篷裏,他說:外國人想來中國,想給援助,我們堂堂中華人民共和國,用不著別人插手,用不著別人支援我們!我們當時聽了很激動,鼓掌,流淚,也跟著那麼喊。多少年後才知道是千了大蠢事!自然災害是全人類的災害,我們每年不也都要向受災國家提供那麼多的援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