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執名園深處幾排緊鄰廂房,最裏那間,楠木房門被“砰”地一聲踢開,一個五大三粗的身影倏地竄了出來。廂房裏燈火溢出,照在了他的臉上。眾人見此人右肩袒露,赤足紅袍,頭頂鐙亮,卻是個和尚,不過這個和尚卻無一絲釋家的莊嚴寶相,相反卻是滿臉胡渣,目露凶光,雖相隔甚遠,但他眉宇之間散發出來的陣陣殺氣,卻令在場之人俱都不寒而栗。
是僧肇!
在他身後,又各自竄出了道生、道融、僧叡三人,他們也皆是雙目通紅,戾氣衝天,全身的暴戾之氣籠罩全身,將僧袍揚得獵獵作響。
“高子午”見竟驚擾到了這四位煞神,心下連連暗叫不好。隻見僧肇、道融、僧叡三人如野獸一般,發瘋似地向圍住他們的禁軍士兵徒手撲去。他們掌上充滿赤紅而淩厲之真氣,身形迅捷,全然不懼禁軍手上的刀劍槍戟,“血手印”拍在禁軍厚重的青銅鎧甲身上猶如拍打脆弱蛋殼一般,真氣自胸膛向後背貫穿,一掌便能格殺一個,眨眼之間,院內便血霧彌漫,遍地伏屍。
四人見執名園無故竟遭禁軍包圍,心中不禁又怒又奇。隻聽僧肇大聲喊道:“高子午!你這又是在搞什麼鬼?”
乞伏乾歸等人見猛然跳出四位凶神惡煞的光頭和尚,徒手搏殺禁軍精兵竟如殺雞宰羊一般,不由被驚懾當場。“高子午”見狀,心念一轉,高聲說道:“深夜驚擾幾位大師,敝人心下真是萬分抱歉!不過敝國大王、王子誤信不實之言,認定敝人有通敵叛國之嫌,深夜派兵包圍執名園,要將敝人拿下。敝人有口難辯,恐怕便要死於讒言,身受極刑,以命殉國啦!”
“什麼?”僧肇等人聽了心下俱是一驚,僧肇更是著急吼道:“‘高子午’!你若死了,我們的‘乾坤八鎖’可怎麼辦?”
“高子午”隻是故作無奈,搖頭歎道:“君命難違!君命難違!”
四人一聽如此,不由相互對視,彼此之間俱是相同想法:千裏迢迢從涼州至此,絕不能讓高子午就此而死,失了“乾坤八鎖”的線索下落!
四人一齊暴喝,赤足飛奔,一邊向“高子午”飛身而去,一邊出手殺死擋路的禁軍士兵。叱盧霸見這四個和尚厲害,忙閃身向前,悶聲哼了一聲,青銅護手往前一擊,一招“霸王舉鼎”生生擋住衝在前麵的僧肇攻擊。
僧肇被叱盧霸挺身攔住,手上“血手印”也不甘示弱,招招淩厲,與叱盧霸貼身纏鬥一起。場上乞伏乾歸見這四個和尚邪門暴戾,不由虎眼一瞪,又驚又疑:“這……這四個卻是何人?為何執名園內竟有和尚在此?”
“高子午”短短幾句,引得四聖為他借刀殺人,逆轉形勢,心下尤其得意,此時聽乞伏乾歸顫栗問起,便嘿然道:“這四位大師俱是鳩摩羅什法師的座下弟子,日前自涼州前來拜訪我執名園,是我執名園裏的座上貴賓。”
“涼州?什門?”
鳩摩羅什鼎鼎大名,乞伏乾歸自是聽過。《諸子譜》武品第二,他不但在修道門派之中頗負盛名,並且佛法高深,深受氐族涼國開國國君呂光尊崇,被奉為聖僧。涼州乃涼國國都,什門開宗立教紮根於此,呂光亦是出力不少。及至呂光病卒駕崩,涼州什門一直都是涼國第一大修真門派。氐族呂涼緊鄰乞伏秦國西邊,兩國素無交情,卻少有擦碰。如今姚羌大敵臨近,若再因涼州什門招惹上了氐族呂涼,那乞伏秦國可真就是腹背受敵,首尾難顧了。
乞伏乾歸正暗自沉思,乞伏熾磐卻全身發抖,又怒又怕顫聲道:“父王!這四個和尚古怪邪門的緊!趁如今我們人多勢眾,還請下令將他們殺了,以免遺禍無窮!”那日身受僧肇一掌險些喪命,乞伏熾磐至今記憶猶新,每每想起,仍舊心有餘悸。如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要不是與這“四聖”實力太過懸殊,他早就跳了出來,彎刀砍向他們的腦袋。
乞伏乾歸聽乞伏熾磐言語之下,對這“四聖”似乎頗為忌憚,不由奇道:“磐兒,怎麼回事?你與什門的大師有過過節麼?”
乞伏熾磐言辭閃爍,卻不知從何說起。那日受傷之事,出連乞都早已叮囑再三,要他莫要向大王提起。否則伏乾歸追根溯源,必會查到他們企圖誆害孫碧秀母子二人之事。此事萬不可教乞伏乾歸知曉,因此乞伏熾磐卻也不敢將原因說出,隻是一個勁地請求道:“求父王下令將這四個和尚當場誅殺!”
乞伏乾歸見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卻隻得搖頭道:“姚羌大軍將至,呂涼卻是不可輕易得罪……”
他們說話之際,僧肇與叱盧霸已經交手了二十多個回合。僧肇“血手印”雖然殺氣凜冽,血腥邪門,但碰上叱盧霸淩厲霸道的“寂滅手”,還是不知不覺間便落了下風。叱盧霸能在乞伏秦國躋身一流高手之列,統領宮中禁軍之職,全憑一身過硬本領,絕無絲毫虛名僥幸。他“寂滅手”力勢千鈞,霹靂奔雷,不一會兒僧肇便守多攻少,步步後退。他身後僧叡見狀,忙舍下手上禁軍,閃身來到僧肇身畔,幫他一起對付難纏的叱盧霸。僧叡一入戰局,形勢立刻扭轉,叱盧霸因分神對付二人,攻勢漸緩,隻得與兩人打個旗鼓相當。
場上雙方打得激烈,場下孫碧秀也看得心驚。她心中暗道:“涼州什門果然名不虛傳!叱盧霸‘寂滅手’少說也有三、四十年的修為,但這‘什門四聖’平均每人不過十年功力,兩人合擊便可與之打成平手,果然武學一道,一山更有一山高!”但她心裏對僧肇等人身上無端籠罩的戾氣也是深感在意:“不知為何,這‘四聖’體內功力處處透著狂亂氣息,看他們四人神情,竟似走火入魔一般。這涼州什門修的到底是何種功法,竟會如此暴戾凶殘,無一絲佛門子弟該有的慈悲之氣!”
同樣的疑惑,也問自叱盧霸的心裏。他見僧肇、僧叡雙目赤紅,麵目猙獰,出招狂亂,一副走火入魔之相,可是與之交手,二人又攻守有序,配合默契,神智清晰。
“到底這一身戾氣,卻是為何?”
饒是他性格沉穩,臨危冷靜,碰上猶如瘋魔野獸般的對手,也是氣勢漸弱,越打越是心怯。
道融見僧肇、僧叡二人久攻不下,也按捺不住,在殺死幾名禁軍士兵之後,二話不說,便縱身一躍,與二人聯手對付叱盧霸。
這下三對一,叱盧霸漸覺吃力,招法越打越亂,非但守多攻少,身上也多處中了三人的“血手印”,凜凜威風的披風鎧甲,在“血手印”真氣貫穿之下,出現了許多窟窿環狀裂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