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姐姐?”見計煙籮竟然如此幹脆地將死罪承擔下來,曾靖霖又是難受,又是焦急,道:“你怎麼……”
計煙籮靠近曾靖霖耳畔,悄悄說道:“如今執名園的旃蒙先生是柔兆假冒,這件事也是今天我們才無意知曉。公府公子是執名園首席大弟子,他拜師之時祝官大人已經不是旃蒙先生了,公府公子是否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我們不得而知。如果他本就知道此事,與那柔兆是串通一氣,如果此時你將真相合盤托出,那不是危險了?”
計煙籮雖然說得句句在理,但曾靖霖又豈能考慮到自身安危,而任憑計煙籮就此被他捉回執名園去治罪?他嘴唇囁嚅著,對計煙籮小聲急道:“計姐姐,那你怎麼辦?就這樣跟他們回執名園去麼?那麼他們會處死你的!”
計煙籮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敵眾我寡,不跟他們回去,又能怎麼樣呢?不過你我不能同時都落入險境。一會兒我落入他們手上,你趕緊騎上馬兒,逃得越遠越好。那樣即使他們得知我們已經識破了柔兆的身份,想要殺你滅口,你也已經逃得遠遠的了。哎!現在就隻能希望熾磐王子能盡早回宮,稟告大王,將柔兆的真麵目昭告天下了,這樣或許我還能有一線生機。”
曾靖霖搖頭道:“不成不成!計姐姐,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落入他們手中,被處以極刑,我可辦不到!”
計煙籮柔聲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是說了嗎?隻要熾磐王子盡早與大王一起將柔兆的真麵目戳穿,那我還是會有一線希望的。”
曾靖霖越想越不放心,越想越不對勁,隻是不允,道:“不知道能不能趕上大磐子與大胡子國君將柔兆身份戳穿那時呢!說不定他們一將你帶回去,就馬上對你施刑了呢?”
乞伏公府見他們在那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由疑心道:“你們在那裏嘀嘀咕咕些什麼?”
二人立即停下私談,計煙籮上前走了幾步,麵向乞伏公府,高聲道:“錯在於我,我跟你們回去接受罪罰便是。但是這位曾公子,他與此事無關,隻是在路上碰見了我,好心將我送回神壇而已。還望公府公子不要為難於他。”
乞伏公府看著曾靖霖,手中如折扇一合,“嘿嘿”冷笑道:“這位公子跟神女同騎而歸,似乎與神女離開神壇一事有莫大牽連。茲事體大,我可不敢輕易就讓你離去。還是委屈一下公子,也跟我們一同回執名園去,將事情查清楚之後再說罷!”
曾靖霖不願丟下計煙籮一人離去,又心想自己即便逃走,也不過先回執名園尋找孫碧秀。左右如此,還不如留在計煙籮身邊,跟著他們一起回執名園去。想到此處,便道:“好吧,我也跟你們一起回執名園……”
計煙籮急道:“傻子!你跟著我們一同回去作甚?”她又對乞伏公府求道:“公府公子,這位曾兄弟與我並無關聯,請你讓他離去吧!”
曾靖霖卻搖搖頭,道:“計姐姐,沒關係的,反正我也是要回執名園去的。”
乞伏公府聽他們二人言語之間,頗為關心彼此,心下更加確定他們二人關係非同一般,更不願意輕易放他離開了。他做了手勢,示意周圍童子將二人拿下,道:“廢話少說!一起走吧!”身旁幾名童子靠了上來,二話不說,便將他們二人緊緊扣住。
曾靖霖執拗不走,如今已落入對方手中,說是要走,卻也是沒有機會了。計煙籮卻是不住跺腳,口中歎道:“傻子!傻子!你這樣又是作甚呢!”
曾靖霖卻是覺得莫名幸福。此前他還一直在想著“人生多苦,生而為何”,如今他隻覺得,生而能夠為自己喜歡之人奮不顧身,即便前方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那又如何呢?
曾靖霖還沉浸在自己的偉大情懷之中,幾名童子早已從小屋之後牽出了幾匹駿馬,準備動身啟程了。乞伏公府選取了當中最為神駿的一匹,拍了拍馬頭,翻身跨上。燈火照耀之中,曾靖霖卻見那匹駿馬甚為眼熟,仔細一看,卻是今日與乞伏熾磐一同陷入流沙之前留在神壇裏的良駒“追風”。“追風”見騎它之人並非主人,不由一陣嚼鐵倒蹄,顯出一副焦躁不安之樣。乞伏公府眉頭一皺,狠狠地拍了一下馬身,罵道:“畜生!給我老實點!”
這一拍曾靖霖看在眼裏,卻是疼在心上,他道:“馬兒馱人千裏,著實不易,你還是應該善待它為好!”話剛說完,就被旁邊一名童子強行拉上了一匹瘦馬之上,罵道:“都自身難保了,還在關心一匹馬!你這小子,是呆還是傻?”其他人在一旁哄笑起來。那弟子罵完,也翻身上馬,與他共乘一騎,在他的身後看著他。
計煙籮也被其他童子強行押上了另一匹馬上。乞伏公府見他們二人皆已被押解上馬,便哼了一聲,扯起馬韁,喊了一聲“駕”,催起馬兒前行。其他童子跟在身後,押著二人,快馬加鞭,離開神壇,往深深夜色而去。
曾靖霖見他們所去方向,正是金城執名園,不由得心下稍安。此時落雪漸稀,他們縱馬跑了一會兒,雪便止了。不過寒風還是甚凜,吹在臉上,陣陣刺寒,有如刀割一般。
濃雲散去,天際之上,冷月複又露出臉龐,淒淒涼涼地向大地灑下一片亮光。
他們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遠,忽見前方月光之下,遠遠似有一騎相向而來。他們甚是奇怪,靠得近了,定睛一看,卻見那馬上之人亦是一身藍白長袍打扮,看樣子竟是執名園同門。乞伏公府身後有一童子將那馬上那人,驚道:“那不是斯引師弟麼?他怎麼來了!”眾人見來人行色匆匆,俱是不知所為何事。乞伏公府便勒緊馬韁,停在月下沙雪之上,等著那名同門到來。
隻聽得馬蹄急響,那位斯引師弟匆忙趕至,一臉急色,道:“公府師兄!能在路上遇見你真是太好了,我還想著此時你還在神壇,正要往神壇而去呢!”
乞伏公府奇道:“快馬而來,究竟所謂何事?”
“公府師兄,師父有令……”他跳下馬來,走到乞伏公府身旁,附耳低聲說了幾句。乞伏公府聽完之後臉色大變,隨即轉過身來,一雙眼睛狠戾地射向曾靖霖臉上,看得曾靖霖心裏發毛,隱隱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果然,隻見乞伏公府禦馬而來,甩出手上折扇,指向他道:“師父有令,非我執名園門下弟子者,凡是近期內有踏進神壇半步的,無論是誰,一律就地格殺!”
他話一說完,曾靖霖、計煙籮二人臉色都倏地白了。
為何柔兆竟會突然下此命令?
難道她已經知道了他們幾人今天下得地底龜墟,得知了她的秘密,要對他們進行封嘴滅口了麼?
計煙籮是乞伏秦國神女,論所屬,也算得是一名執名園門下弟子。她離開神壇,犯了戒規,自會被送回執名園處置,當下應當無虞,但曾靖霖目前的情況卻相當糟糕,他一個漢人,又是一個外人,除了寄居在執名園內重塑經脈之外,與執名園再無半分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