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會記得阿蘿,正如我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單燁語氣沉重地道。
雲風烈點點頭,“是,不知不覺,已經十六年了。可臣的記憶卻依然那麼清晰,阿蘿的樣子,臣半點也沒有忘記過。”
兩個年過半百的男人,竟對著一座已經立了十六年的墓碑有如此深的感歎。看樣子,他們都很清楚他們心裏住著同一個人。按理說,他們是情敵關係,可是此刻聊天的模式,卻像是在共同回憶一位逝去已久的故人。
不知想到了什麼,單燁突然苦澀一笑,“我們中原百花齊放,阿蘿卻偏偏喜歡北狄的阿芙蓉,這麼多年過去,我都沒想明白,這是為什麼。”
一輪半月掛在高空,在山上撒下一片朦朧的月光,落在墓前追憶故人的二人身上,越發顯出一種落寞的愁思。
他們第二次提到阿芙蓉,雲七夕終於看向放在墓前的那一朵血紅的鮮花。
阿芙蓉?可是,這明明就是……
雲七夕走過去,拾起那朵所謂的阿芙蓉,仔細看了看。沒錯,她沒有認錯,這種花長得很美,有好多的名字,也許阿芙蓉也是其中的一個。
“這花兒哪兒來的?”她情不自禁地問了出來。
夜色下的墓園,很安靜,所以她的問話特別地清晰,她相信每一個人都聽見了,可是沒有人回答她。
她抬起頭,看了看雲風烈,又看了看單燁,他們都避開了她的視線,明顯在避開她的問題。
他們越是這樣神秘,雲七夕就越是好奇,埋在這裏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會引得他們過了這麼多年依然念念不忘?而她又為什麼會獨獨喜歡這種花?
他們不回答,她也不再追問了。
身為木錦蘿的女兒,不能隻有好奇,她還應該有作為子女該有的哀傷。
她跪在墓前,磕了三個頭。這三個頭,算是她代替二小姐磕的。如今她既然代替了她的身份,那麼木錦蘿也就是她的母親了。總有一天,她會找到這些疑問的答案。
“阿蘿,你看,七夕已經長這麼大了,出落得很漂亮,長得很像你。朕曾經將她許給太子,卻陰錯陽差地錯過了,如今,朕將她許給連城,希望你不會反對。”
單燁對著墓碑說著,聲音沒有大殿上的威嚴,是一種難得的溫和。
而這一刻,雲七夕卻看到雲風烈的眼底突地有了淚光。見到雲七夕正在看他,他別開臉,拭去了眼角的潮濕。
從墓地回來,從郊外回到京城,在路口處,他們分了道,單燁坐著馬車回宮,雲七夕和巧兒坐著雲風烈的馬車一起回國公府。
一路上,雲風烈都隻是靜靜坐著,大概心裏想起很多事,神色時而哀傷。
“七夕,以後嫁去了晉王府,爹見你的時間就少了,你要自己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這是這一路上,雲風烈說過的唯一的一句話。
雲七夕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今夜,她完全看得到他的悲痛,她不忍告訴他,她已不是當初的雲七夕,也不忍告訴他,她即將在不久之後,消失掉。
突然在這一刻,她有些不忍心,如果她真的在不久之後突然消失,是不是相當於讓他再次承受喪女的悲痛。如果遲早會走,當初應該讓他們接受已經失去的事實才對。
馬車快到國公府時,雲七夕就看到蘇玉婉正在府門口走來走去,看起來十分地焦慮不安。
當馬車停下,雲風烈從馬車上走下去,蘇玉婉麵目一喜,趕緊迎了上來,
“老爺,您這麼晚,去哪裏了?”
話剛說完,雲七夕從馬車裏鑽了出來,於是她明顯看到,蘇玉婉的臉色變了一下,笑容裏幾分僵硬。
“七夕,你也在啊。”
“是啊,大娘,這麼晚還不睡啊。”雲七夕笑問。
她裝,她難道就不會裝麼?
“嗯,我見你爹一直沒回來,心裏擔心著呢,睡不著。”一說擔心,蘇玉婉就擰著眉頭,果真好不擔憂的樣子。
雲七夕的胃裏翻騰了一下,有一股想吐的衝動。
才發現,麵對這樣虛偽的人,她能笑著配合一兩句,已經是極限了。
“老爺,你怎麼了?看起來很累的樣子?”蘇玉婉的戲還沒有停。
雲風烈的耐性似乎也用盡了,一臉疲憊地擺擺手,“我累了,想一個人靜靜。”
說完,他不再理會蘇玉婉,一個人當先走了進去。
看到蘇玉婉變色的臉,雲七夕樂了,這下是發自內心地笑對著她,“大娘,那我也先去休息了。”
蘇玉婉尷尬扯了一個笑,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