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逢(2 / 3)

秦曦放下茶杯,清冷道:“我又幾時畏過人言?”

“他在戰場上受了重傷,一路強撐到秦州,元氣大傷,你去看一眼罷,不要留下遺憾。”他話音剛落,下人來稟,說外頭的人非要求見她。

她已然不悅站起身來:“他的生死,與我何幹?”

話不投機,她回了屋子,連午膳也未用。

雨越下越大,仿若砸在人心上,秦曦關上屋門窗子仍是難掩心頭煩躁,屋裏有酒她卻喝不下去,滿腦子都是李軒的影子。獨孤昊曾說,李軒被一名與她長得頗為相似的女子刺殺,傷在離心口一寸的地方;祁傲也說,李軒來秦州路途顛簸,在雨裏站了這般許久,傷了根本。

她很矛盾。上一回聽說他死了的消息,她表麵無異,其實心跟著死了,她想著,人死不能複生,以死者為大,他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都不重要了,如今他好端端站在秦府外麵,她覺得死了的心又活過來了,她可以去見他,卻不能原諒他。她不懂他為何這麼固執,非要逼迫她?

秦曦撐了一把紙傘,一襲白衣清冷立在滂沱雨中,好似隔了千山萬水,遠遠望著雨幕另一端的李軒。他一身喜袍被雨打得濕透,像石雕定在原地,見她的第一眼,他笑得像一個吃了糖的孩子,嗓音沙啞得可怕:“曦兒,你終於肯來見我。”

站在他身後的一行人看見她,紛紛單膝跪地,齊聲恭敬道:“見過軒王妃。”

聽到“軒王妃”三個字,她忽然很想大哭,她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憔悴這麼落拓,他瘦削得厲害,喜袍雖修身得體,卻映襯得他格外清瘦,他那般風華絕代無欲無求的一個人,何以落得這幅模樣?

她再也抑製不住洶湧的悲傷,棄了手裏的傘,衝進雨裏,狠狠撞擊在他懷中,哭得不能自抑,淚水混雜著雨水淌下她的臉,融進他的喜袍裏,灼傷了他的心,他曾經說過,再不要她流一滴淚,可是他讓她哭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傷心難過。

“曦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這一句道歉,他說的這樣遲,她那麼純粹那麼美好,他竟那樣傷她。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腹的委屈化作一聲聲淒厲的質問:“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要是你?為什麼做這些的要是你?”

他將她摟得愈來愈緊,似要讓她融入他的骨血裏,他的淚順著流進她的衣領,帶了凍人的涼意,他在耳邊一聲又一聲懇求:“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曦兒,你給我一個機會解釋,我不是故意要殺秦誠,我不是故意要傷你,你聽我解釋。”

“那年在秦州,你說隻肯嫁給我一人,我想我們在大齊的婚禮便不作數,我們就在秦州成婚,就在你長大的地方成婚,好不好?”

“我答應過你,八人大轎加我一人,走遍秦州大街小巷,幹幹淨淨來迎娶你,我來了,你說過的話還作數麼?”

“曦兒,別不要我,別棄我而去,沒有你的日子,我過怕了,是真的怕了。”

“你不喜歡大齊,我們就定居在秦州,你可以繼續住在秦府,繼續守著秦州,等你膩了,我們就去遊山玩水,我帶你去我去過的地方,你不是說羨慕我去過許多地方?我一個一個都帶你去,曦兒,我想你了,不要離開我。以後你想要什麼,我都聽你的。”

他為何要在她決心舍棄他的時候說這些給她聽?她哭得更凶更慘,嗚咽得不成調。

她記得他說過,以一年為限,他大勝凱旋,再不離開她半步。她記得他說過,春暖花開是個好時節,他們在桃花盛開的季節成親,上天也會祝福他們。她記得他說過,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她記得他說過好多好多,他的每一句話,言猶在耳。可是,他們再也回不回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李軒日夜兼程趕路,已透支體力到極限,加之在雨中站了三日,再好的底子也撐不下去,他為了見秦曦一麵,一直在強忍身上的傷痛,眼中滿布的血絲令她心痛,她趁他不備,一個手刀劈下去,他不可置信看了她最後一眼,身子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