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時移世易(3 / 3)

她對慕容瑛真要刮目相看。過去的慕容瑛臉皮沒這麼厚,肯請獨孤昊做說客,非要見她一麵才肯罷休。彼時她用了一小碗粥水,正埋首於高高的一疊文書,一筆一劃寫的俊秀工整,書房的門和窗大開著,恰好能讓她在抬眼思考時欣賞微雨的景致,才看完三五冊,獨孤昊找上門來。

她若曉得他是為了慕容瑛而來,該早一步讓下人連帶將他拒之門外。與慕容瑛有關的事,她一個字都不想聽。

獨孤昊開門見山:“我見你對慕容瑛鐵了心,是以來找你討要一個情麵。”

她批注的動作未停,眼皮更是抬也不抬,清冷吐字:“你憑什麼?憑清露山上的救命之恩?”既然提到當年清露山的事,她的神情又冷了三分:“那條蛇為何襲擊我,你心知肚明。”

他舍命救她差點死掉,她是個記恩的人,不曾起疑。偶然在書房裏翻到一本書,上麵記載了以藥粉引蛇狂躁不安的法子,她想起那一日伏在他背上聞見奇怪的氣味,心像跌進了冰窟。

她自嘲地勾起嘴角,當年尚不知人性可以如斯險惡,輕信了他願意豁出性命救她,是真的想過在他陷入困境時,報之以誠,同樣舍了命為他。

獨孤昊不料她突然提及舊事,臉色難看至極,如今的她如出鞘的劍一樣鋒利,輕易能刺痛他的弱處,他一時語塞。

“慕容瑛下個月嫁人,擔心你這一城之主不給她薄麵,不肯賞光,才求了我找你一趟。眼下你新任城主,她算是你的盟友,你不出席觀禮,傳出去不大好聽。”

獨孤昊巧舌如簧,三言兩語把她和慕容瑛的關係拎得門兒清,慕容瑛丟不起這個人,她秦曦更丟不起這個人。慕容家的一門之主大嫁,是整個秦州的盛事,她要了城主之位,以任何理由推辭不去,都說不過去。

“我以為她非你不嫁。”

“人是會變的,慕容瑛還有你我,皆是凡人,時移世易,沒什麼大不了。”

這話說的何其輕巧,短短一句,好像她受的那些苦都該一筆勾銷了。秦曦握筆的手緊了緊:“你大哥的死,慕容瑛出了不少力,這就是你要幫她的原因?”

她挑起這樁密事,卻是為了給獨孤昊一個大大的難堪。

“你——”獨孤昊氣得牙癢,獨孤乾死於“意外”,已是翻篇,她膽敢在這個節骨眼提起來?

他氣急的反應等同默認,秦曦很沉得住氣,擱下筆,順手端了茶喝:“你好像很驚訝我會知道?給不了慕容瑛名分,卻可以給她更想要的東西,你這般功於心計的人,我在你這裏吃過虧,要猜到又有何難?”

獨孤乾看似平庸,能讓獨孤世伯棄了獨孤昊不選,想必還有幾分本事,這樣一個人坐了主位兩年才暴斃,大抵留下他還有用處。可悲,生為世家子弟,到頭來還是做了家族權力更迭的犧牲品。

獨孤昊冷笑得扭曲起來:“怎麼,我有了別的女人,你後悔當初沒嫁給我?”

“我寧肯孤獨老死,亦好過嫁給不愛之人。”

在秦曦看來,慕容瑛是自食其果,隻不知哪家的好兒郎,要娶這樣一個蛇蠍女子?

與獨孤昊的談話不歡而散,他氣急而去,而她心裏沒有快慰的感覺,年幼的玩伴全變成另一幅陌生的模樣,真應了那句,人心易變。

雨越來越大,她站在窗前,靜靜望著屋外,有幾個婢女端著物什走在廊下,輕靈的臉上掛了淺笑,那樣好的年紀,那樣好的心情。她連嫉妒的情緒也生不起,年少時或許她也跟她們一樣無憂無慮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