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的廂房是由草木搭建的獨家院落,柵欄外牆栽了十幾株梅樹,已近深冬,稀稀拉拉的白梅肆意綻放著,微風拂麵,四下裏皆是花香,聞得人神清氣爽。
卻見一個身穿白色僧袍的人立於白梅樹下,對我微微一笑,寺裏的和尚大多穿著灰藍色的袍子,這白色的僧袍穿在他身上,襯得他身形高挑,他的臉純淨無暇,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目光柔和地打量我,對著我極虔誠地頌了一聲:“阿彌陀佛。”
我如被雷劈,戒心暗起,嗓子變了調:“獨孤昊,你怎麼在這裏?!”
眼前的俊秀和尚竟然與獨孤昊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獨孤昊極會偽裝,我已在他那兒吃過好幾次虧,他剃個頭穿個僧袍改頭換麵有什麼不可能的,冷聲道:“你還圖謀我什麼?索性一次說出來。”
“獨孤昊”聞言,玉麵仍舊淡然,聲音卻是沉靜好聽:“施主許是認錯人了,小僧寂然。”
“我管你是寂然還是獨孤昊,總之你離我遠點,越遠越好!”
他麵露詫異,目光移向別處,低沉溫柔道:“方丈囑咐小僧督促施主每日的課業,小僧明日再來。”
我對著他的背影幾乎吼道:“獨孤昊,你又玩什麼把戲?!”
這人當真陰魂不散,走到哪裏都能碰上,麵對獨孤昊我就如驚弓之鳥,目睹了他和楚泓勾結之後,本能地把對楚泓的厭惡轉移到他身上。
他止步,聞聲望過來,目光變了又變,疾步走出了院落,與迎麵而來的冷麵男擦肩而過。
我呆呆地站在那裏,看了看他,又想了想,頓悟道:“那個叫寂然的僧人,他是——”
他性子冷淡,散發出的氣質和獨孤昊截然不同,那份淡然疏離是融進他骨血裏的,我怎會把這麼出塵的和尚同輕佻的獨孤昊弄混?
冷麵男微點頭:“寂然師傅出家之前單名遠,是獨孤家的人。”
“他和獨孤昊——?”我萬分吃驚。
“他們二人是一母同胞,獨孤昊是哥哥,寂然是弟弟,早在十年前,寂然就被送到清露寺,做了方丈的關門弟子。”
世家子弟,出生高貴,獨孤家的長輩會同意寂然舍棄家族的威望聲譽,準他削發為僧?
冷麵男已猜到我所想,娓娓道來:“和皇室一樣,看重血統和出身的門閥貴族將同胞出生的兄弟視為大凶之兆,降生在這種家族中的同胞嬰孩將會有一人被逐出家門,以免出現一母同胞的兄弟爭奪家族大位的情形發生。”
這個說法我是聽過的,在有的國家若皇帝的妃子同時誕下了兩個嬰孩,不光母親會被打入冷宮,連生下的孩子都會被秘密處死,這樣的做法未免冷酷,那獨孤老頭未必會把掌管家族的權利交給獨孤昊,彼時兩個孩子年紀尚小,如何能看出他們將來品性能力如何?
“獨孤昊幼時就表現得天賦異稟,敏捷聰穎,深得獨孤大人的喜歡;至於寂然,方丈甫見他就說他極有慧根,命定要終生侍奉佛祖,他落發的前一晚,夫人病逝,也是那個時候開始,獨孤昊轉了性子,變得放浪不羈起來。”
“我並非要替獨孤昊開脫,但是秦曦,他不是大奸大惡之人。這天下的局勢不是由他一人決定,你對他未免苛刻了些。而且權勢之爭本該是男子的事,你何苦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