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調戲(2 / 2)

這是繼聞香閣後,他第二次露出肅殺的神情來警告獨孤昊,偏偏獨孤昊並未放在心上,他最討厭相交多年的好友擺出這幅高深莫測的樣子,出言譏諷:“涉世未深,胸無城府,驕躁莽撞,這就是你選定的人?”

“看來獨孤大人的教誨,你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別跟我提那個頑固不化的老頭,獨孤家要效忠的是能讓秦州獨霸一方的城主,而非一個無能之輩,我也斷不會任由你將秦州的命運交到她手上。”

獨孤乾為人中庸,誰能保證他這獨孤世家名義上的掌權人能穩坐高位,掌權人要為全族上下的興衰榮辱謀劃,換句話說,兩大世家支持的是秦州城主,誰能使秦州日漸壯大繁盛,誰才是兩大世家要追隨的人。至於血脈正統,那是獨孤家老頭子要考慮的事。

“我心意已決。“

“你好不容易才坐上城主之位,想交出權柄,也絕非易事。“

我氣憤離去,未回我住的園子,而是獨自上了觀星亭。聽著瀑布水流與潭底岩石相擊發出的巨響,我煩悶的心緒逐漸平複下來,橫豎我是暫住在秦府,等這場戰爭一結束李軒就會來接我回大齊,我何必與獨孤昊那種人置氣?

寄人籬下已經讓人鬱悶,還要忍受獨孤昊半真半假的羞辱,腦子裏又浮現出碧荷那張泫然欲泣的臉,和小葉嬌俏的蘋果臉重合又分離,有和李軒異地而處的無奈,還有對皇宮裏龍瀟的幾分記掛,這種種情緒攪在一起,化作纏綿不斷的難過,不知怎的眼眶裏流下兩行淚,冷風一吹,隻剩淚痕。

幾不可聞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微黃的光照亮眼前的景色,我以袖拭淚,胡亂在臉上擦了擦,在敵人麵前不可以流露出軟弱,冷麵男沒戳破我哭的事實,他和上次一樣,與我並肩而立,目光投向很遠,今夜無月,厚實的陰雲散布在夜空,連月亮的輪廓也看不著。

他率先打破沉默:“獨孤瀟灑風流,行事單憑喜惡,乃性情中人,他的話你無須放在心上。”

“若你不想見到他,我不會再讓他來秦府。”

我的話尤帶著含糊的鼻音:“他不是你的朋友麼?”

“我與他是有些公務上的往來,卻不用常常見麵。我既要你安心住下來,不會讓一個不相幹的人影響到你的胃口。”冷麵男的語氣平穩,仿佛和獨孤昊的交情相比,我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更為重要。

胸中有股異樣的感受即將噴薄而出,腦海中閃過一些奇形怪狀的畫麵,我奮力甩了甩腦袋,頭還是針紮般疼,下一刻冷麵男雙手食指覆在我的太陽穴上,一圈一圈慢慢地揉按,試圖緩解我的不適。

我舒服地閉上眼睛,皺眉舒展,整個人鬆弛下來,過了片刻,耳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嗓音有些耳熟,我睜開眼看去,是我來秦府那日遇到的老伯,長者為尊,我微微點頭,向老伯示意,老伯笑容和藹,望向冷麵男的眼神卻透著一絲凝重。

他們主仆二人有話要說,我待在這兒不太方便,便道:“我乏了,先回去休息。”

他把手上提的燈籠遞給我:“更深露重,一路小心。”

我的耳力比尋常人靈敏些,老伯對我沒什麼戒心,我尚未走遠就依稀聽見他的話:“宮中來報,陛下纏綿病榻數日,昨夜毒發駕崩,二皇子人在宮中,壓住了消息,控製了皇城的禁衛軍,老奴看來不出幾日南國就要變天,望大人早作打算。”

我心下一驚,傳聞南帝心狠暴虐,稍有惹他不悅之人便遭殺戮,他在位三十餘年,先是廢除身為太子的嫡長子,賜死皇後,後將最疼愛的兒子送往大齊為質,虐殺朝臣,霸占臣妻,窮兵黷武,課征賦稅,這樣的暴君死了,對南國對天下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他死了,對李軒也是莫大的慰藉。

正值兩國交戰之際,這個消息對大齊大大有利,無論祁傲還是楚泓即位,都不得不休戰處理因南帝薨逝遺留的爛攤子,南國常年對外主戰,亟需休養生息,否則內憂外患齊發,隻會讓新的君主根基不穩,自亂陣腳。

倘若被我猜中,兩國提前停戰,我就能早些時日見到李軒,回到大齊。

我特意放慢了步子,未曾聽到冷麵男對此作出任何反應,等我以為今晚就將這樣平靜地度過時,身後一陣疾風掠過,他忽然失去固有的冷靜,腳步匆匆從我側身經過,步伐虛浮搖晃,一路跌跌撞撞走遠,他高大的身影竟顯得寂寥孤單,他的表現十分出乎我的意料,南帝之死對他的打擊這樣沉重?

老伯急忙跟上去,隻飽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站在原地,喃喃自語:“南帝的死與他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