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淡笑不語:“那鐲子,本打算一找回來就給你,不料又被俗事纏身。你去天牢看我時,我就想物歸原主。之後,便拖到這個時候。”
我心中百味雜陳。我與他之間波折四起,似乎從未有過長久的平靜,我們中間隔著太多的人和事,好在他不曾放開我的手。
好在他愛得比我坦蕩。
我們十指相扣走過大街小巷,像任何一對民間的平凡夫妻那般,隻是不停有路人投來各種目光,有探究的,也有豔羨的,我趕緊看看自己,又看看李軒,最後覺得應該是我二人的穿著打扮實在華貴了些,可不是麼,以李軒的權勢,我和他身上的衣料飾物無一不是最精致考究的,軒王府每每請來製衣的全是宮裏手藝最好的裁縫,吃用上亦毫不吝嗇。
我埋怨道:“不坐轎也不騎馬,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這樣子招搖過市。”
李軒聽了我的話,唇邊揚起一個絢爛無比的笑容,頓時天地失色:“他們是想說我們是神仙眷侶,貌合而不神離,堪堪一對璧人。”
我臉一紅,哪有這般厚臉皮往自己臉上貼金的人?
耳邊傳來一陣嘈雜聲,如鶯鶯燕燕嘰嘰喳喳,我循聲望去,不遠處的閣樓上有好些個女子為一睹李軒的風采,紛紛將上半身傾出圍欄,一個個濃妝豔抹,很用心地打扮了一番,雙眼放光,跟惡狼見著食物似的貪婪,就算李軒有天人之姿,俊朗豐神,但至於麼?
我不禁納悶,京城裏的女子從何時變得這麼膽大直接?孫雅柔就很矜持,連瞄一眼李軒都是偷偷摸摸,欲語還休,比起這些女子,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好了起來。
這麼多人覬覦李軒的顏,尤其還是當著我這正牌王妃的麵,我忍不住嘟囔道:“又不是青樓女子,有必要如此露骨麼?”
但凡是這京城裏的人,看見我的模樣和穿著,不說知道,也該猜到我是誰了,這般明目張膽是當我不存在麼?若不是她們知道與李軒的身份是雲泥之別,隻怕這會兒早已傾巢而出。
李軒“好心”替我解惑:“她們就是青樓女子,惜花樓是京城最出名的妓院。”
於是我的臉更紅,這死人,帶我走什麼路不好,非要走這煙花柳巷,還是在大晚上?鬼鬼祟祟的肯定沒什麼好事。
他眼睛微眯:“我們要在這裏等一個人。”
站在青樓外邊等人,還是京城名氣最大的青樓?青樓裏隻有妓女和嫖客,有誰可等?難道等他的老相好?
我看好戲般打量他:“該不會是你有個相好在裏頭,你和她有過一段舊情,但不願給她名分,然後她決心與你斷情,你又念起她的好,舍不得了吧?”
他莞爾:“我不記得教過你這些,從哪裏學來的?”
他似乎一點不在意我將他想象成浪蕩子,我佯裝無辜道:“偷跑去摘星樓吃醉雞的那年,說書的先生講的故事就是這個,他說世間男子皆薄情,永不饜足,有了這個還想著那個,所立誓言無一可信。”
“那你還願意信我?”他笑言。
“你要敢這麼對我,我也定與你斷情。”
說這話時我不會想到有一天我會親手斬斷與李軒之間的似海深情,是多麼沉重的痛,才讓我狠心舍棄了我們的盟誓,執一人之手,共赴地老天荒,我和他真是印證了那句話,向來情深,奈何緣淺。
李軒在我額間印下一個輕吻,用隻有我二人聽得到的聲音輕喃道:“曦兒自然明白我的心意,此生此情,我定不負你。”
我素手在他胸前一推:“油嘴滑舌。”
他索性臉皮厚道:“曦兒若是喜歡聽,我可以說上三天三夜,直到你聽厭為止。”
不得不說,這般肉麻俗氣的話從李軒嘴中冒出來,我挺受用,一瞬間心裏樂開了花,嘴上仍是死不承認:“胡說什麼,誰喜歡聽了?”
他低聲笑起來,帶著獨特的鼻音,順勢將我擁入懷中。
沒過一會兒,我們等的人就出現了,隻是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人會是龍瀟。
“我算是見識到了軒王妃的口舌功夫。”
一陣陰風伴隨這熟悉又討厭的聲音平地而起,我頭皮沒來由地發麻,心中暗惱,我是到了血黴麼,好不容易等到李軒陪我逛街,還會碰上龍瀟?他不好好待在宮裏做他的皇帝,跑出來做什麼?抬眼看到李軒一副了然的表情,我才反應過來,原來龍瀟就是我們要等的那位“相好”。
轉念一想,堂堂的大齊皇帝夜裏從京城最富盛名的青樓裏走出來,傳出去簡直是天下奇聞。莫不是他和這裏的某位姑娘往來甚密,遂出宮私會佳人?這麼想著,我臉上也和李軒一樣浮現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態,唇邊不自覺漾開一抹怪異的笑容。
龍瀟見狀,依然不待見道:“你笑什麼?”
我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