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朝開暮萎(3 / 3)

我遂問阿石:“那個蹲著身刨土的人是誰?”

“她叫釧兒,上個月才被分到花木房,可能是犯了錯,李管家安排了一些重活給她,也不準旁人幫忙,算是受罰。”阿石不明我為何會問起一個喊不上名字來的奴婢,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我。

“我記得她是伺候香夫人起居的丫鬟。”上回就是她和小葉起了口角,我才和香夫人鬧起衝突。

“香夫人得寵的時候,她在一眾下人中也算張揚,自從香夫人離開王府,她也失去了倚靠,受罰是遲早的事。”芸姑姑道。

“她是因為我才被罰的?”

阿石搖頭道:“王妃千萬別這麼想,李管家賞罰分明,釧兒若沒犯錯,不至於被罰。”

我想起那次去賬房,彼時香夫人和釧兒一主一仆高傲張揚,絲毫不將我這個王妃放在眼裏,此時她得到如此落寞下場,我卻歡愉不起來。吟夢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我比她多了些與運氣,僅此而已。

我朝釧兒走去,被芸姑姑攔住:“王妃現在去解了對她的懲罰,她也未必會心存感激。”

“我隻求問心無愧,不求他人感懷於心。”我回頭對芸姑姑說。

我走到釧兒身前,還未開口,她便仰起頭來,一張清淨的臉蒼白得沒有血色,看得出來她這一個月過得很是辛苦:“王妃?”

她扔下鏟子站起來,眼神夾雜著敵意,像淬了碎冰:“王妃移駕花木房,是來瞧奴婢有多落魄麼?”

“如果你想離開王府,我會如你所願,我可以讓李管家給你一筆錢,你就在京城開個鋪子,不用為以後的生活發愁。”這是我能想到的對她最好的結局。

她卻不屑地一笑:“奴婢可不敢領王妃的情。”

她複又湊近我,用隻有我二人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王妃趕走了夫人,還想連我也一並攆走麼?我偏不如你的意。”

“你這是何苦?難道你在這兒受苦,吟夢就能重回軒王府麼?”

釧兒恨恨道:“若不是你,夫人又怎麼會傷心而走?你沒嫁入王府時,王爺和夫人相敬如賓,感情深厚,可你一來,王爺的心就不在夫人身上了。王爺不宿在沁園的夜晚,你知道夫人是怎麼熬過來的?沒有一個晚上,她不是徹夜不眠,就那麼呆呆地坐到天明,你怎能體會夫人的心情?”

吟夢是如此執著於愛情的女子,釧兒忠心護主,我也不會因這幾句話與她計較:“你看看這木槿,你也正值大好年華,實在不必困在王府中……”

“木槿朝開暮萎,可不是什麼吉利的花。”釧兒冷冷地打斷我。

她是鐵了心選擇這樣一條艱難的路,我自知多說無益,神色黯然幾分,興意闌珊拉了芸姑姑走,還未踏出幾步,就聽到釧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若論可憐,王妃的婢子小葉可比我淒慘百倍,我左右不過吃些苦頭,她可是連命都丟了。”

我的雙腳被釘在原地,再也邁不開步子,我回轉身去看見釧兒仍舊站在原地,身形消瘦,眼神卻熾熱無比,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得意的憐憫,我聽到自己的嗓音飄渺無力:“你說什麼?”

她仿佛看見一出最精彩的戲:“原來王妃根本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