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噩夢太過真實,我現在還沒緩過勁來。我赤著腳踩在地上,慢悠悠挪到窗前,想吹吹風。我不是第一回做這個夢了,它時而真實時而模糊,每次醒來我都覺得心被壓得悶痛難受,有股想哭的衝動。
我和芸姑姑說起過,可是她隻是慈愛地摸摸我白皙如瓷的臉頰,說她的小王妃又胡思亂想了,她說王爺這麼疼我,怎麼會舍得殺我?我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因為芸姑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分明在她的語氣裏捕捉到了哀傷的味道。
我想芸姑姑或許是憐惜我一介孤女,形單影隻,連自己是誰都沒有印象,才會這麼希望我和李軒能舉案齊眉,和睦相處。
但是她忘了,我不討李軒的喜歡。李軒不喜歡熱鬧喧囂,王府裏布置的清幽雅靜,可是我天生喜歡熱鬧,待在墨園都快憋瘋了;李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大齊第一美男,可是我連女紅都不如小葉做得好,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這張臉,還算得上是個美人。我扮不了乖巧,不懂如何取悅李軒,討他開心,香夫人的嫵媚妖嬈我一輩子都學不會,我會的是爬樹掏鳥窩,搶走其他孩子手上的冰糖葫蘆,這樣的我,和李軒簡直一點都不搭。
估計全天下的人見了我,都會為李軒可惜,他的王妃會的還不及一個伺候在他身邊的丫鬟多。
越想我越是百思不得其解,李軒到底是看上我哪點了?
轉念一想,李軒似乎並沒有我以為的那麼厭惡我。他雖然總是借故挑我的錯懲罰我身邊的人,讓我不好過,可是我這個王妃在王府享受的用度樣樣都是最好的,我的屋裏擺滿了他從各地搜來的奇珍異寶,苦惱得我看著都煩。皇帝有什麼賞賜,李軒也是叫人第一個搬到墨園來讓我先挑喜歡的,再拿去給其他的夫人。明麵上,沒有人敢欺負我,我是堂堂正正的軒王妃,而且王妃之位穩若泰山。
李軒若是真的對我好,為什麼要折磨我在乎的人呢?芸姑姑,小葉,還有阿石,都被他重重責罰過,他不動我,卻深諳蛇打七寸的道理,每次都擊中我的要害。想到這裏,我就憤憤不平,覺得他實在可恨之極。
這樣一鬧,我精神懨懨,卻不敢再睡,半夜裏也沒什麼事好做,我點了燈,在書桌前坐下,決定練練字,我的字很醜,歪歪扭扭的,有次李軒看見,神色鄙夷地嘲笑我:“像爬蟲一樣。“為此我氣得很久都不再寫字。
我研了墨,鋪好白紙,提起筆,頓了頓,寫什麼好呢?想了想,我笑起來,不如就寫這個。
我認認真真地在紙上寫下兩行字,滿意地點點頭,一板一眼念出聲來:“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有次香夫人為李軒彈琴,淺淺吟唱,我聽了半天隻聽出了這一句,雖然不知道意思,但是這兩句詩我很喜歡。
一遍一遍我不厭其煩地在紙上寫這兩句詩,一遝白紙很快被我用完,桌子地上都鋪滿了紙,不知過了多久,天邊終於迎來了光亮,我伸伸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小葉端著洗臉的水盆進來,愣愣地盯著我,好像看到了怪物:“王妃,你昨晚,一夜沒睡?“
我困得沒搭理她,丟下一句沒心沒肺的話就爬上床去:“本王妃現在要補眠,敢來吵我,你就死定了。“裝腔作勢嚇唬小葉,是我無聊日子裏的樂趣之一。
“哦。“小葉悻悻地關上房門出去了,想到她的表情,我就開心地合不攏嘴。
我沉沉地睡去,這一次我沒有做起那個噩夢,睡得很安穩,直到日上三竿睜開眼來,李軒一臉冰寒地站在我床前,我嚇得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