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淚的女屍(2 / 3)

晚上,趁著夜色,我就去了那墳上挖,一邊挖一邊流淚。我說,真對不起呀,小青,你跟著我受罪了,活著受罪,死了也不得安寧,可我想把你帶回家去,我們自己的家,那裏住著媽媽,還有爺爺,奶奶,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尤其是媽媽,你知道的,她對你多好啊,她臨走的那一刻,還拉住你的手,跟你說話,媽媽隻跟你一人說話,連我都有點嫉妒了。你到了媽媽身邊,我就放心了,媽媽一定會照顧好你的,她的兒子沒能照顧好你,她一定會替兒子補償給你的。有一陣子,我哭得直不起身,寂靜的夜晚,梨樹村的人們可能都聽到了一陣陣如孤魂呻吟般的啜泣聲。

白天我不敢挖,隻能在地邊徘徊,等待夜晚的來臨。即使是晚上,我也不能弄出很大的聲響,掘出的土也不能堆在一個地方,怕被人發現。好在地裏的麥苗已經很高了,掩蔽了我的行蹤。第二天晚上,我已經觸到硬硬的棺木。我的心激動起來,我馬上就可以見到我的妻子了,馬上就可以見到我離別半年的妻子了!我的心跳得不行,手也哆嗦得連鐵鍬都拿不住了。我更加用勁地挖起來,顧不得天就要亮了,我把棺木上的土清理掉,然後用鐵鍬撬,蓋子終於被撬動了,我用力掀開棺材蓋,可裏麵隻是一具老爺子的屍體。

我跌倒在泥土裏,我的身邊響起一陣雜遝的腳步聲,我意識到是那家的人來了,可是我不想動,我已萬念俱灰,連死的心都有了。這就是我盜墓的經過。我沒有盜屍,我隻是挖墓找我的愛人,可我沒找到,我不知道他們把我愛人的屍體弄到哪兒了。

你們問我是如何找到這的,咋知道裏麵可能埋著我愛人的屍體,我告訴你們,開始我也有盜屍的打算,我準備了一個月,可因為隻有我一個人,勢單力薄,還有那個盡職的老人,最終都沒有成功。但我仍在尋找新的機會,直到他們到來。他們來的那天晚上,是個雨天,雨霧很大,可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他們了,三個人鬼鬼祟祟地在太平間附近遊蕩,然後他們開始在牆上掏洞,他們的鑿子落在磚牆上發出輕微的叮當聲,隻有我聽到了。可我當時還是不能明白他們要做什麼,我甚至忍不住譏笑他們連這裏是什麼地方都沒弄明白就要下手,如果他們進去看見一堆死屍還不把他們給嚇死。我還在想著的時候,洞已經掏開了,那牆其實薄得很,隻是一磚牆,也很少用水泥勾縫,也許當初蓋房的人根本沒有想到要把太平間造得很牢固。洞越開越大,很快就能整個人鑽進去了,他們進去了兩個人,一會又出來了,然後我看見裏麵的燈亮了,持續了一陣兒,又滅了。我看見他們又進去,托著一具屍體出來,消失在茫茫的雨霧中。

說實在的,我當時很興奮,因為他們打出的那個可以自由出入的洞,我當初咋就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呢。我等一切都平靜下來時,也順著洞口爬進去,可我發現,那個放著我妻子的冰櫃裏麵早已空無一人。我怔了好一陣兒,才意識到,我的妻子被偷走了,我想去追,可迷蒙的雨霧天,哪裏還有他們的身影。

我就一直找了下來,我聽他們說過一個叫辛莊的地方,一個叫小盲的人,還聽他們說過回家的字眼,我想他們可能就住在這附近,我就四處打聽,終於找到這個叫辛莊的地方,也找到那個叫小盲的人。我把我的苦難經曆告訴他,他看我可憐才對我說,你去梨樹村找吧,那裏有一家人死了老爺子,你到那裏去找找吧。

墳墓裏為什麼會挖出一具老人的屍體,是不是又牽扯到一宗新的謀殺案?案子似乎越來越撲朔迷離。辦案人員追根溯源,根據劉姓男子提供的線索,找到了那個叫小盲的人。小盲向辦案人員供述了盜屍案的經過,案情又有新的進展。

盜屍經過

說實在的,我也就是可憐他,就幫了他一把,沒想到惹出這麼多事,把自己也搭進來了。小盲說著搔了下頭,似乎在為自己的善良後悔。

那天,就是我們辦完事的第二天,我待在家裏,正在想下一步咋辦,他闖進來了,愣頭愣腦地問我,她在哪裏,快告訴我,她在哪裏?我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跟個叫花子似的男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就有些生氣,說你是誰呀,你在跟我說什麼。他說出了他的名字,又“嘟嚕”出一串話,我也沒聽清,他的樣子看上去很激動。我就說,可我不認識你啊,你找我幹啥?他一下子就跪在我的麵前,說,大哥,行行好吧,把她還給我,我知道你們把她帶走了,你就把她還給我吧!在我的追問下,他才斷斷續續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說他如何來到這個城市,說他的妻子如何被一輛汽車給撞了,可那黑心的司機卻跑了。他妻子在公路上整整躺了兩個鍾頭,開始她還能喊救命,可沒有人救她,來往的人和車都繞著走。她被送到醫院時已經昏迷不醒,他趕到醫院,醫院讓他繳費,然後才能動手術。可他手裏沒有多少錢,他把打工掙來的錢都拿出來了,還不到五千塊錢,根本不夠。醫院說要研究一下,一耽誤又是一個鍾頭,等他們終於決定要給他妻子動手術時,他妻子已經奄奄一息了。醫院總算同意開始搶救,可搶救個啥呀,折騰了幾天幾夜,他妻子還是走了。她是哭著走的,眼角還噙著淚。他去醫院想帶走妻子的遺體,可醫院卻讓他先還錢後領人,然後給他出了一個費用單子,是個幾萬的天文數字。他沒有錢,醫院就說,沒有錢就不能帶走人。他接連去了十幾趟,給他們下跪,可他們始終不答應,他說著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我確實沒有想到這具屍體身後還有這樣的悲慘事,我算是一個冷血的人(幹這營生想不冷血都不行),可我也有點把持不住了。我問他屍體的樣子,他說了。沒錯,是那個女子,當時我心就有些不安,原來真是一個可憐的人哪!

哦,說跑題了,你們要我說說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我這就說。那天晚上,應該是十一月十五日,這個日子為啥記得這樣清楚,是因為那天晚上行動之前,我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日曆,平時我是沒有這個習慣的,可那天晚上,我看了,仿佛覺得這個日子很重要似的。那天晚上下著陰冷的雨,還有風,風和雨仿佛一雙冰冷的手探進我的脖子,緊緊地捏著,讓我喘不過氣來。風把掛在太平間門前的兩盞燈籠吹得嘩啦直響。有一陣子,我仿佛覺得那兩盞燈籠在我們的麵前飛舞,舞出一團紅暈,血一樣的紅暈,晃得我們幾乎都要暈過去了。

我們在等,等那個看門的老頭子睡去,可那天晚上似乎是個不順的日子,那個老頭到了十二點還沒有睡,而以往他不到十點就睡下了。我們又冷又餓又困,街道上的狗都睡下了,可那老頭連一點要睡的跡象都沒有。我們詛咒那個該死的老頭,求他快點去睡,可他依然坐在門內打盹。然後,他像是被什麼東西驚動了,打開太平間的門,進去檢查那些屍體。這老頭膽子可真夠大的,這麼晚了還敢一個人進那死氣沉沉陰風颼颼的屋子。說實在的,我是幹這一行的,可我從沒有去看過一個死人的屍體,我們進去都是把裹屍袋抬起就走,從不看裏麵是男是女,是橫死的還是順死的,是隻有半個腦殼,還是一具囫圇屍首。因為我怕我看了會惡心,更怕看多了會做噩夢。等了半個鍾頭,那個老頭子終於出來了,重新把門鎖上。這次我們估摸著他差不多要睡了,就準備下手。可還沒等到我們靠近房子,那個老頭又進了太平間,我們繞到正門的前麵,目光隨著老頭往前走,他把裹屍袋拉開,一個一個地查看屍體,把擺放得不整齊的屍首重新擺放好,他一邊做,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麼。最後,他到了一具停放在冰櫃裏的屍首前,待了很長時間,似乎對這具屍首很在意,像是他的親戚似的。然後他站在門口,吸了一根煙,才回到屋子,燈也滅了。

我們繞到屋子的後麵,這是我們早已看好的地方。我們把準備好的工具拿出來,開始掏牆。我們知道這堵牆薄得很,就跟建築工地上的工棚子似的。當然,誰也不會想到,會有人光顧這平時躲都躲不及的地方。也許我們把聲音弄得有點大了,我聽見前麵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後我們看見手電光在太平間照來照去,差一點就照到破口子的地方,我們急忙藏起身。他照了一陣,又看了看冰櫃裏的屍體,說了句什麼,把門鎖上了。

我們終於把洞掏開了,一進去我就注意到了那具放在冰櫃裏的屍體,好奇使我忍不住看了一眼。當時我還在想,這一定是哪個貪官的家屬死了放在這裏的,當官的就是不一樣,死了都能享受常人享受不到的待遇。我吐了口唾沫,表達我對腐敗的厭惡和憤怒。我開始查看其他的屍體,一邊想著如何才能一聲不響地把屍體弄出去。我先把他們挪到靠近洞口的地方,可平板車發出的響聲再次驚動了老人。我又聽到了開門聲,還有洞口外瘤子發出老鼠一樣吱吱叫的暗號。我想從洞口爬出去,可已經晚了,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我匆忙四下裏看,正好有一輛平板車上沒有人,我急忙躺上去,抓起白布蒙在身上。剛做好這些門已經開了,手電光照了過來。老頭在太平間看了一遍,歎口氣,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麼。他一邊嘮叨,一邊把我剛才攏到一起的屍首重新擺放整齊,又數了一遍。數過後,他皺起了眉頭,似乎感覺不對勁兒。他就一個屍袋一個屍袋打開來看,很快就到我這兒了。我頭發都豎了起來,聲音憋在嗓子眼裏,也許是過於緊張,沒有關嚴的聲音如呻吟一樣從嗓子裏泄出來。老人又愣了愣,他朝我過來了。幸虧瘤子機靈,在外麵弄出咚咚的聲響,老頭就出去了。我急忙從平板車上爬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冷汗如雨水一樣順著脖子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