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陽盯著窗外雲層中時隱時現的太陽不說話,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跟他說什麼好,隻是開始對他口中的馬老板感興趣了。從前焦陽每次下地回來都會跟我說說他的所見所聞,但是從來沒有幕後老本親自跟著下地的。這個馬老板要不就是一身本事不怕危險,要不就是……有什麼焦陽不知道的事兒。“這馬老板是不是有什麼底兒沒跟你們托出來?”我站起來走到窗邊。“你說,你找我辦事兒,你還能連你祖宗十八代姓什麼叫什麼幾個老婆都告訴我?”焦陽伸長胳膊去我褲兜裏掏煙,被我一把拍開。“那倒是,那你跟馬老板還有聯係嗎?”“有,他身上也畫了個這個鬼東西,說我要是能先查出來這是個什麼就在給我一筆錢,”焦陽自討沒趣,“我就是條地老鼠,又不是大學教授,我上哪查去。”地老鼠是那些非專業盜墓者的自稱,他們沒有正經的流派,沒有什麼精通的手藝,完全靠著自己硬家功夫闖天下,闖過了取了雇主要的東西,就能換成錢生活,要是真倒在了黑毛白毛紅毛粽子爪子底下也隻能算自己倒黴。焦陽身上功夫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硬,但是能活的人裏總有他,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太了解了。“那馬老板會不會姓土?”我扭頭坐下。“姓土”是土夫子洗白以後的說法,也算是黑話,因為這見不得光的職業總不能堂而皇之的拿上桌麵,總得說點什麼象征性的。“你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正常的大老板都細皮嫩肉的,跑兩步就得歇菜,他不,體力比一般人都強。能趕上個當兵的。”焦陽點點頭。“你能出院嗎?跟我回家。”我搖搖頭說。“行,胳膊折了又不是不能走。”焦陽從床上蹦下來,三下兩下脫了病號服。我姓張,我家裏也姓張,說我們老張家往上武有大將張飛,文有謀聖張良,我家老頭這一脈據說是傳自謀聖張良。老頭在我小時候經常給我講故事,就說祖輩兒上怎麼怎麼回事兒。他的兒子張不疑繼任留侯的位置,孝文帝五年讓皇帝剝奪了爵位,去後不詳。這都是有文字記載的,我從小到大書看了無數遍早就能背下來了。不過剩下的故事就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了,老頭拿著一本不完整的族譜拓片跟我講,說張不疑失去爵位後帶領著所有的族人並沒有返回故鄉潁川城父,而是選擇了另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張家界。這也是張家界為什麼叫張家界的原因,因為他老爹張良就埋在這裏。張良精通黃老之術,就是現在說的道教,晚年曾隨赤鬆子雲遊四方,而這個赤鬆子又名赤誦子,號左聖南極南嶽真人左仙太虛真人,相傳是神農時候的雨師,能隨風雨上下入火**而安然無恙。還有傳說說他曾經服食水玉延年益壽祛病健體,還傳授過這個方法給其他人。水玉就是現在的水晶,是一種堅硬的石頭,我到現在也不明白石頭怎麼能吃還能不吃出毛病?就是這麼個神神叨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實存在的老神仙,不知道教了我家老祖宗什麼東西,老祖宗也就跟著他來回走甚至變成神仙。不過我一直不太相信我家老頭說的這些東西,就算是張良真的埋在張家界,也不僅僅是成仙這麼簡單,況且我根本就不相信成仙這一說兒,要是真能到天上當神仙,我家老祖宗能,那我也應該差不多吧。小時候我一犯什麼錯誤我爹就舉著皮帶說你這個孩子啊怎麼淘成這樣,五千年就你一個啊什麼的。我研究過老頭手裏的族譜拓片,雖說是拓片,可到了他手裏也有些年頭了,是我曾祖父拓下來的。論說姓土四大家,張,馮,司馬,趙,我張家排第一,從我曾祖父那輩開始沒落了,那時候祖爺爺就把上麵的族譜給掐了,隻抄了從他爺爺輩兒開始。這話是我四爺爺給我講的,我爺爺死得早,據說是我爹給氣死的。祖爺爺是讓人在鬥裏暗算,死在外麵的。具體什麼情況四爺爺也不知道,隻是看見死的時候身體上出現了點不該出現的變化。從這開始張家就不行了,爺爺,四爺爺兩個男孩都沒繼承到祖爺爺的手藝,我爹就更別提了,身份徹底洗白白,跟著違法亂紀的事兒壓根就不沾邊,派出所都沒有認識的人了。不過我能比他強點,從小我就偷我爺爺的藏書看,我爸不知道因為這個打我多少次。他就是不想讓我走我爺爺的老路,爺爺一直想接祖爺爺的班,我家老頭不但不同意還百般阻撓,毀了祖爺爺留下來的一本書,然後爺爺就被氣死了。也不知道是我老張家人氣性都大還是怎麼著,一本書就能氣死一個人?反正我是沒事做,為了人身安全我也沒有選擇跟著焦陽去底下鬼混,因為我清楚我家的底子太深,我又什麼都不懂,貿然下地很可能死的第一個就是我,樹大招風,尤其是我這種什麼都不懂的樹。焦陽以前也想過問我和他一起做,我都沒答應。但是這次我卻出奇的對他身上的紋身感興趣,因為之前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野人之所以是野人,明白吃飯睡覺生孩子就算活明白了,還有明白紋身的野人那就一定是有過一定經曆的野人了,我已經被自己的想法擾亂了,坐在家裏的沙發上等著焦陽能不能說出一些讓我滿意的東西。“我覺得……會不會是其他民族的入侵,或者直接是太陽帶給她們的傷害。”焦陽企圖從我的出租屋的冰箱裏發現什麼可以吃或者可以喝的東西,但是都沒成功。“在以前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太陽應該是個最大的威脅。”焦陽隻好坐到我身邊來,用沒受傷的手護住自己的胳膊。“但是你覺得太陽怎麼跟人過不去?半年不下雨?這跟太陽有關係嗎?”我依舊沒有思路,腦子裏麵想的竟然是被我老爹毀掉的書。“太陽是死的,你就不會想想跟太陽有關的人?”焦陽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我,太陽也許是權利的化身亦或者是一種意象化的形式,落後的文明讓他們以為入侵者就是神聖的太陽。“那是後羿?”我問焦陽,焦陽一副我也不知道樣子看著我,“我回家問問家裏老頭子?我媽還問我你這些天上哪去了也不回家吃飯。”我看著屋子裏亂七八糟的雜物,心想自己也挺長時間沒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