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絲娜給舒琬留言,說自己上京都念書去了,托舒琬有空常去看望她父母。
馮恩姣給舒琬打電話,讓她沒事的時候多聯係聯係惠絲娜。這個孩子看著活潑開朗,其實心思挺重,很少與人交心。讓惠絲娜融入新的家族,就靠舒琬了。
舒琬都應了下來。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一周後,噩耗傳來。
馮恩姣和惠高峰在去鄉下訪友途中,所乘車子與一大貨車相撞,不幸雙雙離世。
舒琬接到丁湘的報喪電話,整個頭皮一陣發麻。
入土那天,舒琬請了假去惠絲娜家。
開門的,是一個精明強幹的中年女子。那是惠絲娜的大伯母郝珍慧。她上下打量著舒琬,震驚道:“你是誰?”
這個女子頭發綰成髻,穿著白色的襯衣西褲,白色的皮鞋,長得跟惠絲娜宛若雙胞胎。
舒琬回答:“您好!我是惠絲娜的大表姐。”
“哦。那你進來吧。喏,戴鞋套。”郝珍慧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把一個白色的塑料鞋套扔到了舒琬的腳上。
房間裏人挺多,卻分成了三撥。一撥是親戚,一撥是朋友,一撥是學生。見到酷似惠絲娜的舒琬,大家都壓低聲音,在竊竊私語。
家裏掛滿了白色粗布。餐桌,布置成了祭桌,上麵整整齊齊擺著馮恩姣、惠高峰的牌位、骨灰盒、祭品、香火蠟燭。香火蠟燭的旁邊,放著一個用冥幣金元寶製作成的蓮花塔。
惠絲娜穿著白色孝服,頭上戴著白色孝帽,木然跪在祭桌前。
舒琬過去上了一支香,跪在惠絲娜旁邊,低聲問:“惠絲娜,你還好吧?”
惠絲娜循著聲音扭轉過頭來,待看清是舒琬,她“哇”得一聲大哭起來,抱住舒琬,說:“姐,我爸媽走了,就扔下我一個人。他們怎麼,就那麼狠心?”
人群安靜下來,大家都望過來。
舒琬抱住惠絲娜,用手拍著惠絲娜的背,眼淚也流了下來。一個人,生與死的距離,是多少?
一個老婆子端著一碗桂圓荔枝羹過來,見此鬆了口氣,說:“哭出來就好。從昨天一早到今天,她沒吃沒喝沒哭,把我們都急壞了。”她是惠絲娜的姑婆。吊喪時喝一碗桂圓荔枝羹,是望城的習俗。她見到舒琬時,並沒有很驚訝,想來早已聽人說起過。
惠絲娜哭了好一會,才慢慢止住哭。
“把絲娜扶到沙發上坐會,喝口桂圓荔枝羹。”姑婆說。
惠絲娜的雙腿已經跪麻了,根本扶不起來。
人群中,走出來一個男子。他是意勝的賣場經理常永。他過來彎腰抱起惠絲娜,將她抱到沙發那。他看著舒琬,說:“我不太方便。麻煩你,幫她揉揉腿。”
“不用不用。”惠絲娜連連擺手。她自己伸手揉腿。
姑婆端著桂花荔枝羹過來坐在一邊,吹著,一口一口,喂給惠絲娜吃。
舒琬家一批人過來了,是丁湘、丁明、丁清、薛笑、薛英。
郝珍慧堵著門,說:“這裏不歡迎你們。你們從哪裏來,回哪去吧。”
屋裏的人,都圍過來。
“別堵著門,大家讓開路,”姨婆聽見動靜從廚房出來,說,“是我通知他們來的。快進來吧。”
惠絲娜喝了幾口桂圓荔枝羹,又跪了回去。
丁清見到惠絲娜披麻戴孝的樣子,臉黑得像鍋底一般。
郝珍慧把丁湘拉到一邊,說:“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想讓惠絲娜認祖歸宗嗎?”
“惠絲娜姓惠,已有祖先。”丁湘冷靜說。
“那你們來是什麼意思?”郝珍慧不客氣道。
“我們是惠絲娜的親戚。親戚家出大事,就過來看看。”丁湘回答。
“嗬嗬,親戚,哪門子的親戚?小的時候把人像破抹布一樣扔出去,等別人含辛茹苦把孩子養大了,看著孩子有出息,就又覥著臉想要來認親。真是不要臉到極致了。”郝珍慧冷笑。
姑婆過來,一把推開郝珍慧,說:“你別理她,過來這邊。”
“他姑,你這樣,回頭這小妮子就跑人家那邊去了。到時候我弟弟弟妹連個墳都沒人上!”郝珍慧開口說。
姑婆看了她一眼,說:“養個孩子,就是為了活著的時候有個伴。死了之後的事,誰能顧得上?有心的,自然會去祭拜。沒心的,即使是親生的,還不是照樣忘了祖先?”
她蒼老的手握著丁湘的,說:“你是她大姨吧?惠絲娜是個好孩子,跟她爸爸媽媽的感情很深。這次的事,對她的打擊很大。希望你們能看著她,多照顧著她點。”
“好的,好的。我一會完事了,就接她回我媽家。”丁湘說,眼神中全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