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邵炎皺眉。他伸手握住落遇的手,把它緊緊握在自己的掌心。
“突然檢查出來,得了食道癌。從發現到最後去世,不到一周。”黎清說。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抑製不住往下掉。
她捂住自己的嘴,穩了穩心情,說:“我姨夫沒什麼能耐。整個黃家,都是我姨在一手操持著。我姨以前是個中學語文老師,說話溫溫柔柔。多年前,我姨的公公生病了,醫治無效去世了,黃家由此欠下了一大筆錢。我姨、我姨夫工資都低,根本就還不起。為了生計,我姨狠心辭了工作,出去擺地攤。從吃不飽、穿不暖,到現在攢下不少的家底,我姨付出了她全部的心血。還沒到她享福呢,就突然走了。我姨是勞死的。為了這個家,她操碎了自己的心,生生讓自己得了癌症。”
話說半句,黎清的眼淚就不停地往外冒;她就邊說邊哭,邊哭邊說。
落遇之前對董紫芩那樣的人,無疑是鄙視的。那麼勢利眼,連擺個筵席,都分兩個檔。這樣的人,隻會在你得勢時圍在你身邊,在你失勢時棄你而去,不能深交。她從來都沒有思考過,董紫芩為什麼會是這樣的人,是不是一直是這樣的人。
原來,被陳葭深惡痛絕的人,在另一些人的眼中,是另一個樣子。
生活,讓某些淑女,變成了潑婦。
生活,讓某些人,變成了連自己都深惡痛絕的人。
章學書抓著一大把淩亂的紙巾跑過來。他的手顫抖著,不停地給黎清擦眼淚。
眨眼間功夫,紙巾全被眼淚、鼻涕打濕了;眼淚,卻是越擦越多。
落遇的眼淚,也跟著不住往外流。以前看電視,看見裏麵的人掉眼淚,她也會跟著掉。更何況現在,看見黎清哭得那麼傷心。
“你抱抱她吧……”落遇用手背胡亂抹了把淌出來的鼻涕,吸了吸鼻子,說。
章學書愣了下,之後,默默把黎清攬入自己的懷中。
“嗚嗚--”黎清把臉埋在章學書的肩頭,大哭起來。
邵炎向侍應生使了個眼神,侍應生拿了一包紙巾過來。
邵炎抽出幾張遞給章學書,剩下的,一股腦全給了落遇。
落遇抽出一張,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又用同一張,擤了擤鼻涕。
“你不用這麼節約!”邵炎又連著抽出兩張紙,遞給落遇。
“這種紙是三層的。我姨每次,都是把它分成三張,再用。”黎清說著話,好不容易控製住的情緒,又再次失控,大哭起來。
“你們在這幹嘛?”邵炎試圖轉移黎清的注意力,問章學書。
“黎清的表哥說,這家店的炒三絲,是黎清阿姨最愛吃的,讓我們過來打包一份帶過去,讓他媽媽吃了好上路。”章學書低低說。
“吃這麼貴的炒三絲,是我姨唯一對自己奢侈的地方。她說,這裏的炒三絲味道,跟我外婆炒的味道一模一樣。她一輩子都吃不膩,”黎清聲音哽咽著,說,“我知道,她在家當姑娘的時候,最幸福。什麼都不用她操心,什麼我外婆都會替她搞定。嫁了人後,她成了別人的媽媽,生活的壓力全都在了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