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帝三十八年冬,十二月二十四,小年夜。
司徒鈺與赫連雲鵬在雲崖一戰,司徒鈺敗。為了潘嶽城內百姓,程炎恪答應撤離,條件是赫連雲鵬不能屠城!赫連雲鵬應,司徒軍重新紮軍於攏錫。
建安帝怒,撤去司徒鈺將帥之為,改派朝廷侍衛騎軍指揮使仄陽接任,不日到達攏錫。
隻不過是兩三天的光景,潘嶽城就破敗不少,街道兩旁的商鋪因民亂都收到不同程度的破壞,有些商鋪甚至比亂民搶劫一空。可即便如此,城中的百姓依舊對將軍和王爺兩人感激不敬。
“將軍,謝謝你們保住了潘嶽城,讓我們免遭戰火殺害。我兒子已經在戰場上死去了,我的二兒子不能再死了,死了就不能為我養老,為我送終了。你們早點出城吧,不要再進來了。”一個被亂民搶了的婦人從商鋪中衝了出來,阻止著她與程炎恪再往深處走。
婦人的身後立即圍上了很多人,且都跪在他們倆麵前,形成了一道人牆。祈求著他們不要再進去了,否則會和裏麵的繁祁士兵打起來了。
司徒鈺怒喝道:“混賬!大戰之際,你們不投身從戎抗擊敵人,在這邊做縮頭烏龜,苟且偷生算什麼英雄好漢。繁祁奪我江山殺我百姓,你們……”
“鈺兒——”程炎恪一把抓住她手中的困龍鞭,嚴肅道,“他們隻是無辜的百姓,所求的,不過是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他們不會在意是統治者是誰,不會在意自己是哪國的子民。現在城內好不容易安定了下來,他們需要的隻是穩定的生活,沒有暴亂,沒有戰爭。”
“他們善惡不分,懦夫!”司徒鈺據理力爭。
“可是你這鞭子若是打在他們的身上,在他們眼裏,你和他們的敵人又有什麼區別?你醒醒吧!”
“程炎恪,我……我也不想輸……”她握鞭子的手緩緩地垂了下來,別過頭,不想看這些跪倒在地上的百姓,也不想看程炎恪那雙暗藏天地悲憫的眼睛。
她稱為不敗將軍,並不是指她自己沒有敗過,而是因為她帶領的軍隊打仗沒有敗過,可是這一次,她徹頭徹尾地敗了,還是找不到借口的敗。
戰略沒有用錯,陣法沒有用錯,武將也沒有用錯,可是最後為什麼會敗在赫連雲鵬的手裏?為什麼所向無敵的士兵,會敗在赫連雲鵬的手裏?這不是她第一次和赫連雲鵬交戰,但卻是她第一次敗在他手上。
不甘心麼?
一定的。
“我知道你不想輸,我們沒有輸,我隻是沒有贏,而且我們不會永遠沒有贏下去的。”程炎恪緊緊地抱住她,想過通過這種方給她力量,也給自己力量。“先冷靜下來。還沒有結束,這一切都沒有結束。”
跨上馬,街邊跪伏的人群中有五六歲的小兒,偷偷地抬起頭地打量著這支威武雄壯的軍隊,眼中滿是崇拜和敬畏……司徒鈺心中一動,心裏滿滿地不是滋味,小孩子最是單純。她從懷中摸出最名貴的玉佩,下馬本想遞給她做為想念,孩子的母親突然衝了上來,將孩子緊緊地護在身後。一臉警惕地望著靠近的司徒鈺,那是一副隨時便想撲上去與她拚命的表情。
司徒鈺感覺自己受傷了。
那是百姓對她不信任的眼神,那是對她敵對的表情,那是證明她失敗的人兒……
她一直愧疚是她舍棄了潘嶽城,舍棄了那些百姓,卻不知道,是他們先舍棄了她。
一個被百姓舍棄的將軍……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那些純潔的六棱角白雪,染上嫣紅的血漬和深淺不一的足印,顯得的狼狽不堪。像極了這一場戰爭中幸存的士兵。
司徒鈺在攏錫設置了靈堂,祭奠死去的一萬三千九百一十人,墨漬未幹的牌位足足擺滿了四大間屋子。程炎恪破天荒地穿了一襲白衫,陪著司徒鈺在靈堂前守了三天三夜。
陪著他們的,還是子蕭。二皇子甚至下了命令,把他也抬過去,隻是守到第二天子時,他因為毒性發作,而被迫離開靈堂。
司徒鈺剛出來,就看見薛客抱著酒葫蘆靠在院子牆角上裏等著她。
薛客湊上前指著子蕭和程炎恪哈哈大笑道:“女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樣,同樣是守夜,女人就的臉硬是沒有一點胡茬,光潔如初。”
司徒鈺挑眉瞪了他一眼:“我也可以讓你進去守三天,臉也不出胡茬,你信不信?”
薛客的老臉一紅,手也下意識地捏緊了酒葫蘆。緩口氣才訕訕笑道:“信,信,元帥不會糊弄人的。”司徒鈺這廝是要閹了他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