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是黑壓壓的混沌,哪裏是天,哪裏是地,她是全然不知的。她亦是不在意的,如果這就是黃泉路,她隻想快點找到裴東圖,哪怕是嗅到屬於他的一點氣息,她便是安心的,縱然魂飛魄散,亦是無懼的了。
可是,裴東圖,他又在哪裏?她身不由己,四處遊移。想到裴東圖,一顆心,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疼痛,是真實的疼痛,有知覺的肉體疼痛。
驚雷聲乍起,就像是響在耳邊,亮白的閃光全在頭頂,血腥的場景全在她眼前。電閃雷鳴,暴雨如注,嶙峋山石間,汽車殘骸四散,她早沒有了呼吸,孤零零的躺在了一汪血水裏。
混沌中,林徐聽到自己的聲音,驚惶無助,如泣如訴:“救我……”她的手亦抓住溫熱的實體,她猛地睜開眼,電閃雷鳴,十三年的為魂生涯,讓她潛意識的畏懼光線,晃眼間,模糊看到床頭站著一個清俊少年,五官精致,表情淡漠,而她的手,正緊緊拽住那少年的胳膊。
少年甩開她的手,聲音亦是寡淡:“我去喊人。”
她的神智還是昏昏沉沉的,眼一閉,又是昏睡了過去。
這一昏睡,又是昏天黑地的,其間,也有偶爾意識清醒的時候,她能聽到周遭偶偶私語聲。她漸漸的明白,自己是重生了,重生在了徐氏集團千金徐徐身上。腦海裏,還有些屬於徐徐的記憶片段。
徐家對外宣稱,徐徐與孟徐之為一母所生,實則,真如八卦新聞所說,孟徐之不過是徐徐父親徐振林外麵的私生子,徐徐母親大度,許了他孟姓,且接回家養著,但是徐老爺子是有言在先的,徐家雖不是名門世家,但也講究身家清白,私生子是不允許進族譜的。徐徐對孟徐之的敵意是根深蒂固的,自她有記憶起,母親一直待在家裏小佛堂,對她與父親從來是冷淡的。因聽族中女眷說得多了,徐徐便是將父母不睦,母親不疼的根源,歸咎於孟徐之這個外人的到來。是故,從小到大,徐徐沒少與孟徐之作對過。
五歲的徐徐,就已經懂得“對自己狠對敵人更狠”的道理,大冬天的,自己跳進家裏遊泳池,等到氣息奄奄被救起來,說是孟徐之推她的。天地良心,要不是跑步路過的孟徐之救她,她早是沒命的了。徐振林為此,將家裏的遊泳池填了起來。
六歲的徐徐,“不小心”撞倒了花瓶,花瓶從三樓墜下,正好砸中客廳茶幾上趴著寫作業的孟徐之後背,孟徐之住院了大半年。徐振林為此,早早送孟徐之入讀封閉式貴族學校,隻寒暑假才回徐家住。
與這些比起來,在湯裏放瀉藥,床上放刀刃這類的事,簡直是提都不必去提的了。林徐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初初醒來時,孟徐之沒有一般人都會表現出來的狂喜了,孟徐之不曾趁著徐徐昏睡掐死她就是不錯的了。
林徐又想起來,她在十八彎公路上出車禍之際,車子砸在了半山腰,山石隨著車子滾落,正好有塊山石砸到了在半山腰上看著風景自拍的年輕女孩,斜刺裏有個少年竄上去,護住了女孩,狹長的車玻璃碎片嵌在了那少年的眉眼間,血流如注。即使如此,少年隱忍得很,抱著女孩急速奔走。那是她死前,最後的影像。那道疤,後來,她在孟徐之臉頰上看過。那時的孟徐之已是徐氏集團掌權人,跺一跺腳整個宜市都要抖三抖。算起來,也就是七八年之後的事情了。
現在,她重生在了死後那一年,徐徐十五歲,孟徐之年長徐徐三歲。
徐振林聽到寶貝女兒舒醒過來的消息後,也不管手頭考察的項目有多重要,立刻連夜趕回家裏,不眠不休的守在床邊兩日兩夜,卻未見任何醒轉跡象,醫護人員亦是說不出所以然來。徐振林滿心歡喜立刻變成了遷怒,讓人把孟徐之喊了過來,劈頭蓋臉斥道:“跪下,我問你,誰許你跑到樓上來的?你半夜三更的偷跑到徐徐房間裏做什麼?是不是打算趁我不在家掐死你妹妹?你既然這麼希望跑樓上來,那就在這跪著,你妹妹何時醒來,你便何時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