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馳騁。
待白狸正式睡醒,不過是第二天清晨。
平常總是睡到中午的她有點不適應,眨了眨眼,努力辨別周邊,才想起自己在馬車上。
她看了看一邊坐著睡的蒼楓,即便睡著,也絲毫不顯狼狽,優雅地坐在那,長長的睫毛如扇,留下一小片陰影,晨光冷冷透過窗邊正好斜射到他臉上,神聖如同一尊神佛。
她又看了看自己衣領上依稀可見的口水印子,有點慚愧。
又呆呆坐了一會,她才想起自己怎麼會這麼早醒來。
啟呢?
她輕身動了下,就聽蒼楓溫潤的聲音傳來:“這麼早醒?不多睡會嗎?”
蒼楓睜眼,眼中一片清明,好似剛剛隻是閉目養神一般。
“是不是馬車太顛簸了,我讓他們駕穩一些。”
“啟呢?”白狸直接了當問他。
看著白狸略帶警惕的樣子,蒼楓不禁一笑,猶如看家養的小貓一般:“許是沒追上我們吧。”
白狸狐疑看著他:“他想追應該早就追上了。”
“你不信我?”蒼楓盯著她,略顯受傷的模樣,問。
白狸被他看著,忽然氣就發不出來了,氣勢弱了下來:“好吧,那我再等等。”
“你可以叫馬車慢一點等他嗎?”安靜了一會,她又語氣軟軟的,央求道。
蒼楓說:“我趕著去帝都有事,我們到帝都等他也是一樣的。”他頓了頓,又說:“你安心,信我,除了母親,隻有你叫我三郎,我把你當家人,不會害你的。”
聽到“家人”二字,白狸不由想起父親,想起白葵,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我信你,三郎。”
她這般好說話,蒼楓反而有些不自在了,本來準備的一堆勸服的話都沒用上。但他麵上依舊和煦:“會等到他的。”
白狸麵上越發輕鬆,躺回了被褥上:“那我再補會覺。”
說著,就閉上眼睛,好似真的睡去了。
蒼楓瞄了一眼她,也閉上眼,打算再休息一會。
蒼楓剛閉上眼,白狸便又睜開了眼,怔怔看著被褥,聚不到焦。
啟,我是不是,跟錯了人?
你到底在哪裏啊?
啟仍在憐紅樓。
自白狸走後,粉黛整日提心吊膽生怕啟也跟著走,但出乎意料的,啟還是留了下來。
但她明顯感到了他的變化。
原本愛穿寶藍服色的他現在隻穿紅衣,說實話紅色更適合他,妍麗而炫目。可他總是穿著紅衣,站在那裏發呆,卻說不出的詭異。
別人卻不這麼看,他們均欣賞著啟的美,沒有去感受啟的悲傷。
被人欺騙了的,留下來的是空洞與悲傷。
她覺得她是懂啟的。
故她總是站在附近,跟著他一起站著,發呆。
他看遠方,她看他。
有時,啟終於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也是帶著回憶光芒的。
她想起,啟第一次穿紅衣的時候,白狸當著他麵嘲了句:“更像妖精了。”
明明是貶義的句子,啟當時卻把此當成了讚美,並得意洋洋說:“那當然,世上再沒有比我更美的妖精了。”
確實,世上再沒有比你更美的了。粉黛無數次在心中說道。
但你不適合悲傷。
媽媽不敢催促啟做什麼,也許她潛意識也察覺到了啟的不一般,啟的悲傷,不敢去惹怒這臨近崩盤的人。反正隻要啟在憐紅樓一日,就會有人來欣賞。
有時候,美到一定境界,哪怕不擁有,遠遠地欣賞,也是彌足珍貴的。
客人們絡繹不絕,雖也有給錢但做不了什麼而抱怨的,但看在是田王的產業麵子上,也隻是抱怨而已。
粉黛不明白田王為什麼要帶走白狸,也不明白啟為什麼不跟著去。
但拋開這一切,她心裏是歡喜的。
沒有了白狸,意味著在這裏,自己與他是最熟的。
她故作熟絡地為啟打點一切,幻想自己是啟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