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房間,我攀爬上牆頭,跳了出去。
逃出王武的大宅,我獲得了自由,卻也再度迷茫了起來。
天下之大,何處才是我的歸宿呢?
望著天空那輪彎月,無邊的思念翻湧上來。
爹,娘,你們到底身在何處?女兒無能,非但沒能救出你們,反倒連自己都淪落到了這步田地,不過,你們放心,蓮心她現在過得很好。想起蓮心,我心頭忽然一陣抽痛。現在宮裏沒有比她更有本事的了,隻可惜,爹娘不會因她的才幹受益半分,她再聲名顯赫,他們卻還是得年複一年的熬下去。
茫茫夜色中,我徒步走向了相府。
穿過那條熟悉的巷子,瞥到那個方向,我心頭忽然升起了幾分膽怯。平複了許久,才終於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當我站到門邊,伴著月光,看到門上那剝離的朱漆,淚水不禁氤氳了眼眶。十年時間,太長了,這世間有哪樣東西能抵的過歲月這般殘忍的侵蝕。官府的白色封條也已經有些殘損了,我鼓起勇氣,推開了大門,當看到院中的蕭瑟景象,淚水瞬間滑落下來。
“大姐,你來抓我呀,嗬嗬。”銀鈴般的笑聲似乎還縈繞在耳畔。往日的一幕幕再度在眼前浮現出來。
爹在書房中起草奏折,娘在客廳中與人搓著麻將,阿華在繡房中專心研究著花樣。而那棵盛放的梅樹前,燭光隱隱穿過薄紗窗透過來,屋裏,一襲錦衣的少年端坐於窗前,捧著書卷,凝神研讀。
伴著月光,我緩緩走上前去,那扇門前已經結上了厚厚的蛛網。我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推開了門。
“你還是回來了。”我剛踏進門檻,耳邊忽然傳來了這聲冷漠的聲音。
這陣聲音來的突然,我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險些被絆倒。
“誰?”平複一陣,我戒備地打量起了房間。
“哎,原以為你跟著他會享盡富貴榮華,想不到這一切不過是南柯一夢,到頭來,你徒惹了一身傷。”
熟悉的話音傳了過來,我心頭的恐懼漸漸消除,眼中的水霧漸漸迷蒙,語氣也隨著他變得諷刺。
“哼,還好意思說我,你這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
自此以後,我就和榮寅混到了一起,因為行刺一事,榮國公府所有人都被牽連入獄,宅子周圍每天都有重兵把守,預備著隻要他一靠近,就立即捉拿歸案。
就這樣,我們兩個天涯淪落人湊到了一起。
我一心想著尋找父母,而這塊是非之地,榮寅也不能再呆下去了,於是,他帶著我來到了大衍最北的惠州。
惠州地處邊塞,當年爹娘差不多就被發配到這一地帶,隻是因這些年西北墾荒,發配人員流動太過頻繁加大了我尋親的難度。不過我堅信,隻要我不放棄尋找,終有一天會和父母重逢的。
除了尋親之外,惠州遠離皇城,可以讓我忘卻那個傷心地,同時,也為榮寅這個通緝犯提供了一個安全的棲身之所。
因為與薩蒙毗鄰,惠州也是對外貿易交流最頻繁的郡縣,在惠平街上金發碧眼的胡姬隨處可見。胡子大漢更是不在少數。也因為這樣獨特的地理位置,衍蒙通婚不在少數,後代多繼承了雙方的優點,男的俊俏,女的漂亮,所以,惠州也是赫赫有名的美人之都。
前有大衍第一美人阮氏,後有我宮裏的春華夏潔,她們都是實證。
隻可惜,皇上因阮氏一事將怨氣牽連到了整個惠州。斷了這一張張花一般的麵龐進宮謀前程的念想。
來到惠州後,榮寅死性不改,從頭開始忽悠。惠州的反叛情緒本就強烈,因此,他忽悠起來也就得心應手許多,隻是我那一票師兄弟們資質實在平庸。相處這麼長時間,我絲毫沒見過他們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招數。但這樣的愚鈍配我卻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也正是為了與他們處於同一起跑線,我才會這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雖然受了我的諷刺,說不出話來,但徒手製伏四名大漢的壯舉,還是為榮寅贏得了陣陣喝彩。
“好!好!好!”
榮寅的臉上露出了不易察覺的興奮,而先前被敵方打得滿地找牙的師兄弟們,竟也重整衣冠,不要臉地站出來接受起了眾人的喝彩。
麵對這和樂的景象,我神思卻有些遊離,如今,我們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海角天涯,這般遙遠,應該不會再有交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