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悶悶坐在馬車中,暗想道:“明朝皇帝家竟然隱藏著這麼多的秘密,每一件事都諱莫如深,這些臣子一個個都惟恐避諱不及。難怪我上次在皇宮朱棣對我態度冷淡,原來是因為我無意中觸了‘龍須’,恰好說到了他最不願提起的事情。趙睢生在這樣冷肅規矩的環境之下,還能時時保持著開朗純粹的笑意,他生活實在太不容易。有朱棣這麼一位威加四海、雄才大略的皇帝父親,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正在沉思,忽然聽見破廟內傳來兵刃“叮當”墜地之聲,心中一陣慌亂,迅速跳下馬車,不顧車旁侍衛和戴思恭的勸阻加速奔跑進破廟內,邊跑邊喚道:“趙大哥!”
那名侍衛不敢攔我,匆匆追隨而來,叫道:“娘娘小心腳下門檻!”
他不叫倒不要緊,我聽見他的提醒時恰好路過廟門,被他的喊聲一岔神思渙散,腳下一滑向地麵跌去。
趙睢的淡紫色身影迅速掠過眼前,他舉手將我穩穩扶住,略帶責備之意說:“好好的跑什麼?差點摔上一跤了!”
我見他神態從容、全身並無損傷,頓時放下心來,向他微笑了一下看向破廟內。
除了一身黑衣的渡空之外,廳堂中還站立著四個蒙麵黑衣人,他們手中原本皆有兵刃,此時卻都墜落在地麵上,隻是徒手而立,他們的氣勢雖然迫人,卻早已沒有殺氣,一個個順從站立在趙睢麵前,不敢開口說一句話。
趙睢閑閑站定,向那為首的黑衣人道:“胡瀅在哪裏?”
那黑衣人對他十分敬畏,俯首答道:“胡大人暗訪此人下落已有數年之久,剛從湖南、四川、雲南等地一路追蹤而來,正在登州城中‘隆源客棧’內等候屬下等人的消息。”
趙睢聲音並不大,卻帶著不可違抗的王侯威儀,輕聲說:“你們都回去,告訴胡瀅,讓他回京城之後來見我,我會告訴他如何回複父皇,此事我會負責到底,讓他放手不必再管。”
那四名黑衣人不敢有違,齊聲答應著退出破廟之外,頃刻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睢劍眉微挑,向身後的兩名侍衛沉聲說道:“你們都出去,守在廟門口,不得讓任何人接近!”
眾人都退出之後,破廟中隻剩下渡空、趙睢和我三人。
渡空目視廟中地麵上四柄橫七豎八的閃亮長刀,緩緩俯身拾起其中一柄,注目刀身上的小字,喃喃自語道:“敕造……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你還是不能放心、不肯安心嗎?”
趙睢久久凝視著他,紫眸中漸漸泛出晶瑩的水光,揚聲喚道:“皇兄!”
這一聲“皇兄”讓我驚訝不已,我迷惑不解看向渡空,又看向趙睢,不明白趙睢又從哪裏多出來這麼一位已然落發為僧的哥哥,但是,他們的神情氣質分明有頗多相似之處。
渡空目光迷茫,語氣平靜從容說:“趙王殿下喚錯人了,此地並沒有皇子王孫,僅有一名僧人渡空而已。”
趙睢聞言不覺向前一步,略帶激動之意道:“無論皇兄如今身份如何,今日舍丹相救之情,小弟今生今生都不敢忘記。文奎和文圭兩位侄兒如今都已長大成人、各有供奉,請皇兄放心,隻要小弟在朝一日,決沒有人敢慢待他們兄弟二人!”
渡口終於微有動容,說道:“文奎和文圭……當日沒有葬身大火之中嗎?他……放過了他們?”
趙睢凝望著他清臒黑瘦的麵容,輕聲道:“母妃都告訴我了,皇兄迫不得已遠遁世外後,文奎他們雖然沒有得到父皇的賜封,但是父皇暗中在北京郊外給他們賜了宅院府邸,母妃時常派人前去看望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