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紛紛分立黨羽,那名無辜被殺的兵馬指揮使徐野驢顯然是東宮太子黨派的人。徐野驢奉太子之命處罰天漢衛被漢王處死,漢王惡人先告狀,抓住太子加蓋“東宮監國”印璽的把柄向朱棣奏本,朱瞻基自然不肯服氣,以漢王種種惡行據理力駁,這一場紛爭已然從幕後升級到台前,今天他們同時來到謹身殿覲見朱棣,自然免不了一番唇槍舌劍。

正在此時,謹身殿禁閉的四扇大門開啟,一名內侍匆匆走出殿外,高聲宣報道:“皇上和娘娘起駕,諸位殿下、娘娘可以覲見恭請聖安了!”

趙睢緊握著我的一隻手邁步進殿,低聲叮囑我說:“待會兒我們給父皇母妃請過安,你就乖乖站在一邊,不要亂動,也不要亂說話,聽見沒有?”

我知道他擔心什麼,急忙答道:“我知道!”

趙睢麵帶滿意的微笑,一邊向前走,一邊說道:“父皇的病情大有起色,或許他今天就會頒下旨意讓我們去彰德,明年春天我就可以帶你去洛陽看牡丹花會了。”

我聽他這麼說,心中也很高興,抬頭看見身旁的漢王和朱瞻基二人都是麵色陰沉、如臨大敵一般,不禁暗暗想道:“為什麼你們不能像趙睢一樣灑脫開朗享受生活、非要這樣明爭暗鬥不可?你們的人生目標是爭奪皇位,白淩澈的人生目標是複仇,雖然你們都是趙睢的親人,但是你們此生一定遠遠不及他過得開心快樂。”

我們走近謹身殿內,朱棣身穿著一襲墨紫色的朝服端坐在九龍純金禦座上,他雖然大病初愈,俊朗的麵容看似清瘦了一些,一雙紫眸卻依然神采湛湛俯視眾人,威嚴肅重之氣絲毫無損,賢妃侍立在他身後,將一盞參茶奉遞給他,微帶笑意抬眸向趙睢看了一眼。

漢王搶先一步在禦座下跪倒,大聲說道:“兒臣叩見父皇母妃,父皇龍體安康實在是萬民之福!兒臣這些時日來一直在府中為父皇誦經祈福,前幾日有人獻來玉璧一麵,上鐫‘萬壽無疆’四字,兒臣便知是吉祥之兆,今日特將玉璧獻進宮中,以供父皇清賞!”

他說完示意,跟隨他來的一名侍衛立刻走近拜伏在地,將手中的一個錦盒展開,露出紅色錦緞襯托的一方白壁,叩首說道:“恭請皇上禦覽吉祥玉璧!”他們主仆二人清晨進宮獻寶,獻媚邀寵之意不言自明。

不料朱棣輕輕放下茶盞,並不看那方潔白無暇的白玉璧,麵無表情轉向朱瞻基問道:“太子近日可好些了?”

朱瞻基急忙稟道:“孫兒回稟皇爺爺,父王病情穩定,太醫看視過說憂思過甚,需要安心靜養。父王另有親筆奏折一封,呈請皇爺爺禦覽。”他躬身向前將太子的奏折遞上,重新回到原地站定。

朱棣接過奏折掃視了一眼,問漢王道:“兵馬指揮被殺一事,你如何解釋?”

漢王見朱棣不肯接受玉璧,碰了一鼻子灰,隻得悻悻然站立一旁,見朱棣相問,勉強辯解道:“徐野驢膽大妄為,擅自格殺天漢衛,那幾名將領出征蒙古時曾為大明立下過汗馬功勞,兒臣若不為他們伸張正義,隻恐其餘將士們寒心,所以不得不將處置徐野驢,況且父皇尚在京城,大哥就不該私蓋太子監國之印……”

朱棣冷冷截斷他的話,說道:“朕既然詔太子來京,這監國之印與傳國玉璽原本就沒有分別,你先不要說話,讓瞻基來說。”

朱瞻基聞言出列,沉穩答道:“孫兒做過詳細調查,那幾人雖有小功,然而多次擾民引發眾怒,畢竟功不抵過,京城決不能寬容無法無天之徒。況且父王發公函之前,徐野驢已多次予以警示,他們屢教不改依然如故,還揚言說……就是將這北京城翻過來,漢王殿下也會力保他們平安無事,言語極其狂妄,父王才下令誅殺他們。”

朱棣將眸光轉向漢王,凝視著他說:“這些話,果然是你告訴他們的?”

漢王額頭滲出薄汗,不敢不承認,俯身跪地說道:“兒臣請父皇明察!”

朱棣將朱瞻基的奏折拋擲到漢王麵前的青石地麵上,緩聲道:“朕屢次寬容你的過失,這次如果再任你肆意胡為,隻恐京城百姓要罵朕是‘昏君’了。你不必留在青州,除天策衛之外,其餘二衛及私自募集的天漢衛都交還兵部,即日改遷山東惠民,去小地方好好修煉修煉心性。”

漢王早已汗透衣背,羞愧無極,硬著頭皮稱道:“兒臣叩謝父皇恩典!”

賢妃見此情景,輕聲說道:“惠民離青州並不遠,飛瓊她們母子應該不會水土不服,你記得留心多照顧她們。”

朱棣冷然道:“朕若非顧念她們,此次你就該去西北邊陲了,到了惠民好自為之,朕不想再聽見一次這樣的消息。”

漢王重重叩首,不敢再多言,帶著幾名侍衛和玉璧離開謹身殿而去,朱瞻基向朱棣請安叩首後隨即離去,趙睢和我仍站立在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