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家裏,看著那兩萬塊錢我的主意一直定不下來。真要像姓金那老小子說的,這趟就等於白撿錢。可一旦在裏麵遇到什麼好玩兒的東西,那就是吃不了兜著走。我隨手抓起一張報紙,把兩萬塊錢包好塞進床下。外麵的雨淅淅瀝瀝又下大了,穿上雨披,登上自行車,我決定去見見我老鐵。
騎出去沒一會兒,腿肚子有點吃不消,風硬得象堵牆,雨順脖子往衣領裏灌,到了老鐵家樓下,我這雨披跟沒穿一樣,肩膀以下沒一塊是幹的。
我這鐵哥們兒姓杜,名科。長我一歲,平時我們都叫他老杜。我們兩家從前是老街坊,後來都搬走了。老杜家往上好幾代都是算命的,而且把算命測字當祖業,代代相傳。杜科祖上最有成就的當屬他太爺,曾經給袁世凱算過命,袁世凱稱帝那會兒,就是請他太爺推算的黃道吉日,接下來的事兒就不用我多說了,袁世凱83天皇帝夢。如果當時推算黃道吉日真是杜科太爺,說明老人家是為中國曆史做過貢獻的。
哥兒幾個聚在一起,有時會拿這事兒擠兌他。一來我們不相信老杜家祖上出過那麼大一人物,二來覺得這事兒可笑,找誰不好非找他太爺推算吉日。
上了樓,給我開門的是杜科老娘。一見麵就說;“瓶兒來啦。”
我說;“哎,大娘。”
進了屋,杜科正對著鏡子往臉上貼假胡子。
我就問這是幹嘛,準備唱戲去怎麼著?
老太太歎了口氣。
“咳,讓人家給擼啦!”
杜科轉向我,挑起大拇疙瘩擠出一抹苦笑。
“響應國家號召,哥哥我從昨天起光榮下崗了。這不,準備到大西門幹咱們家老本行去,練地攤算命。貼上兩撇胡子,顯得也像那麼回事兒。”
我沒記錯的話,杜科是88年接替他老爸工作到食品公司上班。現如今他老爸已經沒了,老媽又沒有工作,全家經濟來源就靠杜科的工資。
我來到椅子旁坐下。說;“你給人算命也不是事兒啊。”
杜科沒說話,他娘也沒吱聲。過了一會兒。杜科娘問;“你二叔好點兒了麼?”
“還那樣,好不了啦”
“你那書店生意怎麼樣?”
“還湊合吧。”
杜科把胡子從臉上撕下來,放進抽屜的小盒裏。
“媽呀,晚上回來路過市場買點菜,我和瓶子喝點兒酒。”
老太太答應一聲,拿起雨傘出門了。
屋裏隻剩下我和杜科兩個人,我給他點了根煙。
“古藍齋的朱晴又找我了。”
“什麼時候?”
“今天上午。”我回答道。然後把金老板和雲南滇王墓的事講了一遍。之前給朱晴倒鬥,我都是找杜科打下手。朱晴的情況他也是了解的。
“他們說給多少錢?”
我伸出一隻拳頭。
“十萬?”
“已經預付了兩萬,眼下在我家裏。”
“你答應他們了?”
“沒答應,他們先讓我拿著,好好合計合計。”
杜科一口接一口吸煙,一根煙沒幾口便燃盡了。他把煙屁股掐在煙灰缸裏,用那與生俱來的凶巴巴的眼睛瞧著我,然後兩根發黃的手指頭伸進煙盒拽出第二根煙塞進嘴裏。
“你估計這錢咱能賺不?”
“不好說!姓金那老小子連墓裏有什麼都不告訴我,就讓我給他賣命。真要是龍潭虎穴,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趟去雲南如果什麼事兒也沒有,咱們就是白撿錢。”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話都讓你說了。”
“我不是拿不定主意嘛。”
看得出杜科是很想去的。這個家很快就要坐吃山空,作為家裏唯一的兒子,他必須想點辦法,而我帶來的這筆買賣,對他來說無疑雪中送炭。
“要不咱們就幹他這一趟?”我尋思了一會兒說。
其實我的日子過得也是緊巴巴,書店基本不開張,生活開銷全靠錄像廳維持。但總歸比杜科強,下定決心幹這趟買賣多少也算為他著想,我真不忍心看著鐵哥們臉上貼著假胡子練地攤給人算命。
“我無所謂。”他把猛吸進肺裏的煙的吐到空氣中。“你今天要不來,明兒我可真就練地攤去了。還是那句話,撐死總比餓死強。”說完大手巴掌在我肩膀上捏了捏。
晚上,杜科娘炒了幾個菜,我倆抱著啤酒一邊喝,一邊商量具體安排。杜科娘的辣子炒肉做的非常不錯,又香又辣,我辣得舌頭都木了。杜科一口氣下了半瓶酒。
“這回可不比從前跟著考古隊,咱倆還是多帶點兄弟吧。”
“帶多了的話,姓金的肯定不同意,錢也不好分,我看再找兩個,加上我倆、4個人去正好。”我辣得直吐舌頭,抓起煙往嘴裏送。
杜科夾了著菜說;“對了,魚三最近好像閑著,上回咱倆從山西回來,魚三就一直吵吵,下次再有買賣帶他一個。這小子當過兵,帶過去怎麼也比一般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