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某日,風和雨。
我打著傘在街上叫了一輛出租。告訴司機地址後,夏利牌小轎車濺起一片水花向皇寺大街駛去。
今天的天氣很糟糕,可我的心情卻非常不錯。因為我要去見一個人,一個老主顧。毫無疑問,今天我要談一筆生意。事實上,這也是兩年來的第一筆生意。
我是一個自由職業者,有一間書店。不過至今還未賣掉一本書,甚至連租書的人都少得可憐。我還有一間錄像帶出租屋。這個生意倒是不錯!可惜,條子們光顧幾次後我就沒有帶子可租了。這些都不是重點。其實我還是個賊!一個偷死人東西的賊!
差不多十點一刻左右,我來到皇寺大街廣場。這裏有一座古玩市場,全東北最大的古玩集散地。往日這裏可是熱鬧所在。今天卻冷冷清清。不過也好,我喜歡冷冷清清!
走過幾家古色古香的牌樓。我停在一棟小樓門前。匾額上書“古藍齋”三個金字。牌匾右下角還有一排小字——古玩瓷器有限公司。
我要見的人就是這間古玩公司的老總。姓朱,女性、30多歲、單身,或許有情人。她手下這間公司的資產最起碼不下百萬。可實際登記在冊的錢隻有區區幾萬而已。據我所知,她每年秋天在廣東搞一次地下拍賣會,把上一年收來的古董一次性全銷出去。當然,大部分是流向海外。
我前後跟著她做了兩筆生意。兩次都是跟著考古隊行動,基本上有驚無險。這麼說好了,有人指名道姓要墓裏的東西,於是找到我們這位朱總,這女人可謂手眼通天,路子極其野。根據委托人提供的資料,她活動人脈,拉攏一幫專家教授申請考古項目。考古本身很複雜,需要多方參與,這個朱總便以第三方身份參與其中,比如開掘古跡的施工,架設遺跡內部的相關設施等等。而我的工作就是就混在考古隊中間,把委托人要的東西順出來。
這種開掘古墓的方式雖然沒風險,但也沒什麼油水,全靠委托人的傭金,雖說這錢賺得安全穩當,但可遇不可求,且前期準備頗費人力物力。單就我這個角色而言,一般人便來不了,不僅需要經驗,還必須對墓葬十分了解。
要問我為什麼行?我們家三代倒鬥,就像剛才說的,我是一個賊,一個盜墓賊!
我的書店和錄像帶出租屋,就是用這兩次下地得來的錢頂下的。不過有一點必須承認,我的商業頭腦遠沒下地倒鬥那樣出色,眼下更是銀根緊縮度日,這也是我樂於並且急於見她的原因。
甩去雨傘上麵的水珠,我步入裝潢考究的大廳,這裏比我上一次來時變得更加富麗堂皇,看來這一年多她又賺了不少錢。前台小姐揚起雪白的脖子,投來冷冰冰的目光。
報明來意,她把我請進會客室。我猜這是他們接待普通來訪者的地方,顯然這個小姑娘不知道,我之於她的老總來說有多麼重要。
靠在皮革沙發上取出香煙點燃。順著沙發望去正好可以看見窗台外麵的一盆旱金蓮,閃爍著金黃的花瓣被雨點打彎了頭。旁邊是一盆蘆薈,被雨水衝刷得亮晶晶。
我凝視著兩盆花,點著了第二根煙。
走廊裏飄來一陣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我急忙把煙掐滅整了整衣裝。不一會兒,古藍齋的總經理朱晴出現在我麵前。隨著她的出現,整間屋子被膩人的芳香填滿。她燙了一頭蓬鬆的波浪卷,而且染成了棕紅色,我幾乎沒認出來。她還是那麼白,白得像石膏,嘴唇像櫻桃,紅潤中透著粉嫩的光澤。貼身的職業裝,把婀娜的曲線塑造得完美至極。除了妖豔我想不出別的詞兒形容這女人,隻要往街上一戰,她絕對會像磁鐵吸引無數男性的目光。
我起身跟她握手。她熱情地說;“都是老朋友了,怎麼不上去直接找我?”
我心說,要是直接上去,你們那前台小丫頭還不把我活剝了。
一番客套,來到她三樓的辦公室。這間辦公室寬敞得足以同時通過一打兒壓路機。放眼而去極盡奢華,我敢說全東北找不出第二間這樣的房間。
一進門是半圓形的三級台階,地麵是紫水晶大理石鋪的,右邊是帶吧台的酒櫥,正前方是辦公區,左邊是會客區,擺了一整套古色古香的紫檀家具。
坐在名貴的檀木椅子上,環視著王宮般的宅邸,我慨歎道;“朱總這兩年發大了。”
她為我倒上茶。說;“趕上好形式而已。”
恭維客套了幾句,我話鋒一轉,開門見山問;“這次是個什麼買賣?”
她的笑容戛然而止,仿佛話劇演到一半忽然謝了幕。接著,掃向腕子上的手表。
“待會兒還要見別人?”我問。
“這次我不過做中間人。”她放下茶杯,十根指頭交叉著套在膝頭上。說;“待會兒要來的這位,才是真正雇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