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竭盡全力的哭著、喊著,和弟弟的哭喊聲、父親的喊罵聲、母親無力的斷續哭聲混在一起,這情形、這慘狀怕是誰見了也會動容。但是饑餓,已經讓旁人無心也無力去憐憫他們,駕馬車的幾個人默默看著,對此情景已經麻木,其他的饑民無動於衷地自顧自地倒在地上等死,其中有幾個饑民眼睛看向這邊,但視線的終點是在饅頭和窩頭上。
最後,還是弟弟打動了父母,這是家裏唯一的男孩,父母一向寵愛,為了他能活下去,父母舍棄了女兒,換了五個饅頭。
弟弟捧著一小塊饅頭,專注地塞進嘴裏,和著流到嘴裏的鼻涕一起有滋有味地嚼著,好像根本不知道有個姐姐;旁邊的父親微微舒展了眉頭,眼裏似有些滿足;母親雖是十分舍不得女兒,但更舍不得兒子受苦,她扭不過丈夫和兒子,未再阻攔丈夫賣女兒,目光呆滯地看著地。看到這些,女孩知道了,不是父母在嚇唬自己,自己平時努力做的一切,不吵鬧、幫父母幹活、照顧弟弟,都換不來在父母心中的一席之地,父母為了這個懶惰、霸道、雞賊的弟弟,竟可以用自己換五個饅頭。
父親抱著弟弟、拿著剩下的饅頭,拉起仍渾渾噩噩的母親走了,走時沒有再看自己一眼,母親也是。弟弟偷偷回頭看自己,對著自己擠眉弄眼,竟是勝利者的挑釁神情。女孩的心已經涼了,那冰涼的心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望著父母和弟弟遠去的身影,女孩不喊了,也不再嚎啕,她抽泣著,任淚水流淌,每一滴淚,都在心裏淌出一滴血。
車上的人嫌女孩太小,又瘦弱,又難看,病病怏怏的怕活不長,本來不願意給阿爸五個饅頭。男人舍下臉皮求著對方,一個勁地發誓強調女孩已經四歲零九個月了,才拿走了五個饅頭。
女孩坐在顛簸擁擠的馬車裏,不知要去向何方。
許是太餓了吧,許是,剛才耗費了太多精力,女孩在這逼仄的空間內睡著了。
隻覺得有人在拚命拉扯自己,女孩醒了,看到一個大漢怒氣衝衝地將自己拽下車,口中罵罵咧咧:“你可別這就死了,老子花錢買的你,就這麼死了老子可賠大了!真是晦氣!哪個不長眼的收的這丫頭,都快死了還要!”。
女孩在車上胡亂被塞了幾口稀飯,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再吃東西,餓了很多日子了,在車上又顛了頭暈胸悶,女孩暈暈乎乎地,被另一個大漢拉拉扯扯、連吼帶罵地帶走了。
一行的有幾個婦女,還有一個看著比自己大五六歲的女孩,看著都像是逃難出來的。
這些人被帶進了一個石灰小門裏,一個三十多歲的、衣飾華美的女人在對新來的這些人說些什麼。說些什麼,女孩聽不清了,是不是她也會念經?女孩想,村裏的巫婆念念有詞的時候,自己的眼睛就開始打架了,麵前的這個女人說話,自己也快睜不開眼了,隻是,她好像更厲害,因為,她能說的天都黑了,進門的時候日頭還挺足呢。是的,天黑了,星星就在眼前閃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