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回應他似的,雲思柳驟然慘叫一聲,捂著肚子滾到地上,秀麗的麵容因為痛苦而扭曲。雷晉雙眉驀然一挑,遲疑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望向載灃,等待指示。載灃微微點頭頭,雷晉立即把瓷瓶塞到雲思柳手中。
仿佛一個溺水者看到一根救命稻草雲思柳急忙拔開塞子,也許因為疼痛,她的手不停地顫抖,試了幾次才拔開,傾出裏麵的藥丸就往嘴裏倒。片刻之後,她的頭深深地埋在雙膝裏,沒有人看得到,那漸漸平複的臉上,浮起了一絲冷笑,載灃,我會帶路,帶你上那黃泉之路!
過了一會兒,雲思柳不再顫抖,站起身來,手裏捏著瓷瓶,目光淡淡掃過載灃,便坐在石上一言不發。雲思柳表麵平靜如初,心裏卻忐忑不安。其實自己早已解毒,要不是察覺出載灃神色有異,差點都忘了這件事。載灃精明老成,自己怕是瞞不過他,不過在此刻,他還不至於發難,隻是雷晉,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先前幾乎置他們於死地,現在卻又暗中襄助。
載灃揮揮手,叫幾個人過來,起身走開一些,低聲道:“把格格看緊點。”
看到不遠處私語的王爺,雷晉臉色微微一變,他是載灃的心腹,以前不論什麼事他都有參與,但剛才載灃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難道……王爺已經開始懷疑他了?他根本沒有改變,一直都忠於載灃,忠於那個早已在曆史中消逝了的大清王朝,隻是,他欠那個人的,他必須還,所以,他容不得雲思柳有絲毫閃失。這也許,是他為那個人能做的最後一點事了吧。
休息完畢,留下兩個看守馬匹和馬車,其餘的人都跟著雲思柳進了山。
祁連山為隴中第一大山,進山亦有百年來修築好的路。但是,雲思柳一進山就走了一條極為偏僻崎嶇的小徑。山腳附近喬木甚少,倒是牧草還稍好一些。雖然樹少,但山路崎嶇,載灃一行人久居京城,一時間還不習慣,好在大多數人都是習武之人,跟得上熟悉路途的雲思柳。
雖然山路難行,卻沒有人提出異議。如此貴重的東西,當然是藏得越隱秘越好。
一個時辰以後,走到一處絕壁,壁上光禿禿的,隻有幾株青鬆倒掛,形如鷹爪,壁下亂雲飛渡,深不見底。仔細看去,那絕壁正中還有一條羊腸小道,僅容一人貼崖壁而過,稍不注意,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眾人見此情景,均是膽寒,臉色發白。
雲思柳停在小道入口,冷冷道:“到了,從這裏走過去,正中有個石門,那是入口。”轉過身子,歪著腦袋看著眾人,詭異地冷笑:“怎麼了?害怕了?”也不等誰開口,徑直走上前去,後背緊貼著崖壁,目光看向路的方向,挪動腳步,仔細地,卻輕車熟路地走了過去,停在石門入口處。說也奇怪,那小路窄緊容腳,這裏卻又大了很多,可以容得下四五個人。
載灃諸人見她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從容地從這裏走了過去,心生慚愧,一個接一個地貼著崖壁走過去。
雷晉領頭,最先到達平台,接著載灃也快到了。就在他將要到達平台之時,第三個人眯起眼睛,不有自主地向下一望,仿佛被某種奇異的力量所吸引,那人身子一傾,一頭栽了下去!隨即,一聲絕望的慘叫響徹了整個深淵,在山風裏久久不絕。
載灃乍覺異樣,一分神,身子也是一傾!眼見就要重蹈那人覆轍!“王爺小心!”驚叫一聲,雷晉劈手一抓,勢如閃電,一把把載灃拉上平台。載灃死裏逃生,麵色慘白有如僵屍。雷晉拉他上來就鬆了手,載灃卻在那一瞬間死命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雷晉可以感受到載灃的脈搏,快得驚人!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哼,滿是譏諷,載灃抬頭看見一雙充滿仇恨的冷眸,心底又是一寒,喉嚨仿佛被扼住一般,什麼也說不出來。
餘下二十幾人見此情景,無不心驚膽顫。定了定神,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原來死亡,離他們是如此之近,隻有一步之遙。
雲思柳轉過身麵向石壁,石壁上有一塊凸出的石塊,她伸手一拍,石塊迅速地縮了進去,那一刹那,石壁訇然洞開,露出一方洞口。雲思柳一彎身走了進去,取下石壁上的火把,分給雷晉一支,自己拿著一支,拿出火褶子點燃,快步向前走去。
載灃生怕有異,催著雷晉跟在雲思柳身後。雲思柳微微一滯,回頭瞟了一眼載灃,火光掩映之中,隱約掠過一抹帶血的雪色。
“等等,思柳,”直覺出有什麼不對,載灃疾步上前越過雷晉忽然一把抓住雲思柳的胳膊,“你為什麼不帶我們從入口進!”說話之間,不可抑製的怒氣一迸而出。
“哼,我願意。”甩開載灃抓著自己胳膊的手,雲思柳走開兩步,歪著頭,看著載灃冷笑。原來才想到麼,這麼多年來他們截下來的經卷若都是從峭壁送入這裏,那麼自己離死亡也隻有一步之遙,當然還另有入口進入。她費這麼大的勁兜圈子,難道要真的把他們兩代人一生的心血拱手送給這個惡魔!
“臭丫頭!”白白走了一大圈,還差點命喪深淵,載灃怒火中燒,揚手一揮,狠狠地扇雲思柳一記耳光。雲思柳冷哼一聲,足尖輕點,向後飄出。載灃一巴掌扇空,更是羞憤難忍,本來滿人時代習武,可自康乾盛世之後,錦衣玉食便讓那些八旗子弟消磨了最初的強悍。載灃咬牙道:“臭丫頭,東西到底在哪?”拿到那些東西之後,這丫頭是斷斷留不得了!
“你還是先跟我見另一樣東西吧。”說話之間,已走到通道盡頭,雲思柳在石壁上用手指劃了幾下,石壁緩緩一分為二,向兩邊退去。雲思柳走進去,插好火把,點燃室中蠟燭,黑暗在一片燭火中漸漸逝去,露出的一切讓門外的載灃的臉色瞬間慘白如死!
那正對著門口的,赫然一張純淨溫暖的笑顏,宛若幾千年來不度玉門的春風,熟悉得如同一身手就可碰觸的昨天。那一張臉依稀是雲思柳的麵容,卻並沒有她那與年齡極不符的滄桑與殺氣,而是一種溫柔裏透著堅強的光芒。
乍看之下,宛若生人,載灃幾乎驚叫出聲,雷晉雙目大睜,臉上露出從來沒有過的痛苦,卻一閃而過,隻是喃喃道:“格……格……格格……”
“這是我爹娘的遺像。”忽然間,靜默的石室裏響起雲思柳的聲音,冷淡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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