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迷神引(1 / 2)

寂靜如死的塔克拉瑪幹沙漠,綿延不絕,伸向天際,仿佛是一個巨大的迷宮,沒有出路,也沒有歸途。驕陽似火,沒心沒肺地炙烤著萬裏黃沙,空氣裏彌漫著若有若無的煙火味道,苦澀而辛酸。天沙連接處,緩緩地飄來幾朵淡雲。黃沙上巨大而模糊的雲影物理地移動著,依稀便有了一絲風的感覺,然而這風也是麻木不仁的,隻是漠然地推著幾片雲從天的這邊走向天的那邊,從來不肯低頭去看一眼這如風中飄絮的塵世。

墳墓一般的大漠裏,不知何時漫進一陣駝鈴聲,卻時斷時續。響起的一刻似含無限希望,停頓的刹那卻又有痛苦的絕望。沉重的鈴聲擊碎了幹燥脆弱的空氣,卻被門悶得空氣碎片切割得支離破碎,散在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的地方,最終,沉寂在疲憊的黃沙之下。

雲影過處,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駝蹄痕跡,駝背上的客商們無力地靠著駝峰,一個個雙目緊閉,嘴唇上盡是風幹的血跡。突然,最前麵的駱駝四蹄一軟,癱倒在地。駝背上的人猝不及防,重重地跌進了滾燙的沙裏,身子猛地抽動了一下,再也無法動彈,隻有胸口不停的起伏還昭示著生命的存在。緊接著,駱駝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所有人都跌進了沙裏。

七月驕陽下的沙漠,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烤爐。客商們裸露的胳膊碰到細碎的黃沙,幾乎立刻聞到皮膚燒焦的味道,人們卻再無一絲一毫的力氣站起來,甚至連話也說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最先倒下的人雙眼倏睜,幹裂的嘴唇一張一合,發出一陣啞啞的聲音,眼裏一絲微弱的光芒竭盡全力地護著那僅有的一點點希望。周圍寂靜如死水,他聽不到任何回答,惟一響著的,隻有心底永恒的信念:“馬上就要到了,我不能死!”他忽然拚盡全身的力量大吼一聲,按著手下黃沙,試圖站起來。然而,試了幾次,兩隻手的力量還是撐不起沉重的身軀,他站不起來。

力氣耗盡的一刻,離他不遠的一個人忽然開口,聲音幹啞,軟軟地經受不起任何重量。那人沾滿黃沙的臉龐怒氣突現,隨即暗了下去,眼裏的光芒如同暴風雨中的燭火著做垂死的掙紮。已經兩天了,這塔克拉瑪幹沙漠,簡直比地獄還可怕,再找不到水,這兒,就是他們的墳墓!出發時,他們知道隻要得到那個地方足以讓世界驚歎的東西,便擁有了巨大的財富,可在這個地獄裏,那些交織成一個美得不能再美的海市蜃樓,飄飄渺渺,一觸即碎!

他恨恨地捏緊了拳頭,他如何能甘心!?自己一生冒險無數,難道今天就這樣葬身沙漠?沒有到那個地方,他不要死,不要!

最後一片雲消失在天地盡頭,太陽更加肆無忌憚地噴著火舌,恨恨得舔著沙漠裏的每一粒沙。所有人都躺著一動不動,意識更加模糊,身下熾熱的氣息緩緩蔓延,不死不休地將自己緊緊纏住,滲進了身體,又狠狠地纏住五髒六腑,似乎馬上就要燃燒起來。一個恍惚,千佛洞伸手可及,洞壁上婀娜多姿的飛天翩翩起舞,輕盈地舞下石壁,踏著絕塵的音樂嫋嫋而來,絕美的臉龐如一池春水,水麵的漣漪彙成最柔美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