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裴姑娘在範子軒的丞相府。相府固若金湯,屬下隻能在府外保護裴姑娘。但這幾日看來,範子軒對裴姑娘並無惡意。所以屬下鬥膽先回來給您報平安。”是夜,靳風回到蚩麟鎮,將裴娜這幾天的行蹤告知赫煊。“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既無惡意暫時先讓她住那。範子軒這樣的人,做事從不隨性,這回跟裴娜同行,必有所圖,隻是我們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等《落霞劍譜》的事告一段落,我們再去離國。風,她那邊你幫我看緊了。”殿下要去離國?!是因為裴姑娘?心中雖然疑惑,但靳風畢竟是最得力的暗衛,主子不說的絕不問。靳風離開後,赫煊陷入沉思,不自覺抬手摩挲嘴唇,娜娜,帶著我那五百兩銀子,你能逃到哪去。你可知那五百兩可不是誰都能用的。
裴娜此時正和範子軒在湖邊對飲,猛然打了個噴嚏,不好,肯定是誰在罵她,想來想去也就那腹黑男了。哼,我人都逃到外國了,諒你也追不過來,五百兩就當你送本姑娘了。自己到離國也有幾日了,是時候該好好籌劃下生意經啦。子軒家大業大,一定懂得經營之道。嗯,向他取取經。“子軒,你們離國人平時都到哪找樂子,都怎麼玩啊?”“離國人口最密集的就是這裏啊,男女老少,祈福的、遊玩的,都仰賴這片湖。”“所以,映月湖最具有商機咯?”“離國的百姓將這視為聖地,想在這經商恐怕不行,會被他們視為褻瀆神靈。”範子軒聽她有意在此做生意,認真提醒道。他是個信命不信天的人,所以他並不反對在聖湖周圍做金錢買賣,但這個地方被賦予了太多的希望,百姓們信奉月神,視它為金錢不能沾染的淨土。一年前有一群年輕人,血氣方剛,覬覦這片商機,在此兜售祭神的木樨花。剛開始生意確實紅火,後來他們耍小聰明,將百姓祭拜後擺在湖邊的木樨花撿回,原封不動二次出售。沒過多久,事情敗露,百姓們異常激憤,覺得自己敬神的心意被褻瀆,再不去他們那買花,久而久之,他們受盡白眼,隻能離開湖邊。自那以後,再沒有人有勇氣去映月湖邊經商,仿佛那就是離國商人的禁區。
裴娜不這麼想,作為一個現代人,她能想到的是那些香火最旺的廟宇祠堂,還不是因為香客才興旺,如果沒有香客的資助,就得不到宣傳。“子軒,那群年輕人的失敗不是他們的投資項目不好,也不是他們不懂遊客敬神的心理,是因為他們沒有長遠的眼光,隻顧眼前利益,忽略了遊客們個人自私的想法。敬神之人必有敬神的理由,他們為著私人的目的去接近神,為了得到神庇佑。那群年輕人隻知道他們敬神,卻沒細想他們敬神的緣由,私撿了木樨,等於扼殺了他們的祈願。你叫那些百姓如何不怨恨他們。”
範子軒聽到裴娜這番言論時對眼前的女子更深了一分探究。當世女子,能如此大膽的他還沒見到過。逆龍鱗的女子他見過,當年他那將軍爹戰死後,他娘就曾當著眾臣的麵質問過皇上,為何不派兵支援。他從未見過那樣失控的娘親,但他娘是江湖兒女,本來性直。那時娘親的舉動撼動過朝野,人們都說她太無禮數。幸虧皇上念及父親為離國立下汗馬功勞,娘親尚懷六甲,加上剛剛喪夫,體恤幼兒寡母,平息了風波。當今之世,忤逆君王的女子鳳毛麟角,敢不敬神的卻是絕無僅有。裴娜的這番言論今天要是被任何一個別人聽到,一定會出大事。雖然她說的並無道理,甚至於十分在理,但放在當世,仍舊驚世駭俗。
“娜娜,以後這樣的話不能在任何人麵前說,否則可能招來殺身之禍。”範子軒此刻十分嚴肅地糾正她。這個女子的膽識和見地令他歎服,可這兒是離國百姓的精神源泉,一粒沙子都容不下。“你當我傻呀,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說這些,直接放心裏了。”這個女子,實在聰慧得可以,性格直爽,好不造作,卻又心細如發,她到底有著怎樣的背景。範子軒內心的疑雲越布越滿。見他不做聲,裴娜以為他生氣了,不禁再次感慨古人的食古不化,估計是被自己的言論嚇到了,擔心累及自身,畢竟她現在還住在他家。裴娜起身給他倒了杯茶,蹲下身,將茶杯捧給他:“子軒,對不起嘛,你不愛聽我以後就不說了好不?你放心吧,我現在住在你們家,你跟芸姨都對我這麼好,我不會給你們惹麻煩的。”感覺到眼前帶著茶香的溫熱氣息,範子軒回過神來。眼前的女子滿眼的楚楚可憐,哪裏還是剛才那個發出驚世言論的漢子。此刻的她半蹲著,離得這麼近,仿佛討好主人的小貓,讓人怎麼忍心責備。歎了口氣,將她輕輕扶起,無奈道:“離國還沒有人能動得了我們範家,我擔心的是你,要是真出了事,我不能保證一定救得了你。”“這樣最好了,既然你不是擔心自己,那你就相信我,我一定將你們離國的映月湖打造成當世最聞名的聖湖,而不是之一。”裴娜眼神中透露出閃亮而堅定的光芒,範子軒知道自己沒法扭轉她的想法了,那就在暗處默默支持吧。這麼多年,他早已習慣冬天不想夏天的暖,夏天不想冬天的冷,除了為國為民,似乎生活就沒有別的東西是必須要堅持的。以前從不覺得這是種悲哀,現在才發現原來除了家國,他可以有自己想守護的。範子軒處事圓滑,唯獨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卻是固執得很,認定了就不改心意,認定了的人就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