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忘(1 / 1)

上古的諸神們記得,他們在人界曆劫歸來的少帝殿下,三年前在凡間處理完私事之後,便一身煞氣的回了上古,手中提著新得的神劍,拖拉在地上的聲音,冷冽的仿佛隨時就要一劍劈過去,煞人的緊。

那時,諸神們沒膽子上前問少帝殿下是出了何事,卻是敢向敢在少帝殿下身後的灼華神君打聽一下的。

隻是,灼華神君卻是褪去了往日滿眼的風流輕佻,眸色透出鄭重,他隻說了一句話,便化為桃花離開。

“殿下為那把劍,取名忘塵。”

忘卻凡塵,無心無情。

諸神活了著千萬載的歲月也不是白活的,誰沒有年少輕狂,私定終身的時候,頃刻間便自動編出了一堆子殿下在凡界與一凡人男子愛恨纏綿的傳聞,一時傳的滿界皆知。

著實是豐富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新酒桌談話內容的上古諸神們,諸神們的八卦之心也是一日比一日的重,甚至是想要挑個時候下界去親自看一看那傳聞中的男子。

而這彈指一揮間的三年裏,少帝殿下是真的沒有出來露麵,一直對外宣稱是在閉關。

不過這閉關聽在諸神耳中,便是殿下在下界傷了心,獨自在琉璃宮舔傷口呢。

他們暗喜猜中了殿下的心思,自覺的不去打擾那在琉璃宮暗自神傷的少帝殿下。

而久居琉璃宮的白離,的確是有幾分諸神猜想中暗自神傷的意味,整日飲酒,醉生夢死,不過三年,便將琉璃宮酒窖中藏的十萬九千壇酒飲盡了一半。

那把被找回來的忘塵也隨意丟棄在地上,風吹雨打了三年,雖因其上神力澎湃而沒有半分變化,可是,那上頭落的樹葉,映的水痕,瞧著,還是挺寒磣的,全然看不出三年前的寒光凜冽。

這三年,灼華來過六次,感歎了白離一番暴殄天物之後,便又送來了幾百壇酒。

也不知道說的是那把劍,還是那被白離用來澆愁的幾萬壇好酒。

寂月甄隱也來過一兩次,但被自家父母叫回去,就忙的腳不沾地了,上古神祗的壽數無窮無盡,千萬年不見都是常有的事情,兩人也未將這事放在心上。

時間會磨滅一切,包括那刻骨銘心的情愛。

這便是神祗的薄情,亦或是時間的無情。

反倒是一直都喜在外遊曆的淵祭一直帶著修諾留在了朝聖殿,間或來陪著白離喝一頓酒,就像是老友一般,沒有輩分之分,母女之別。

直到朝聖殿中端坐的黑衣神帝突然察覺到下界某個氣息斷絕之後,才歎了口氣,提了一壺酒,去了琉璃宮。

淵祭來琉璃宮不是第一次了,依舊瞧見那紅衣少帝坐在鳳凰花樹下喝酒,火紅的花瓣鋪了一地,亦落滿了女子滿身,映得女子銀發詭異的頹敗,生機淺淡的很。

“三年了,還忘不掉嗎?”黑衣神帝走近,將手中的酒放在玉桌上,指尖不知何因,而有些微顫。

“忘不掉,娘親,你當年可忘得掉,嗬,定是忘不掉的吧,不然,怎麼可能會耗了半身神力將爹爹救回來呢。”白離微微勾唇,有些譏誚,又像是自嘲。

穆承璟為何不肯和她來上古,她活了四百萬年,豈是白活的,豈會不明白穆承璟的顧慮,越是明白,便越是意難平,便越是放不下。

她最近喝的有點多,看東西眼前都是花的,卻是穩穩的摸到了淵祭放下的酒壇子,利落的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飲盡,滿足的砸吧砸吧嘴。

“這酒不錯,娘親在哪裏找到的,我竟從未嚐到過。”

“是呀,忘不掉,可是,忘不掉也要放下的,阿離,穆承璟死了。”淵祭緊緊盯著白離喝下去的那杯酒,血紅色的眸子,暗沉的可怕。

淵祭從未想過,穆承璟對白離的影響已經大到了這般地步,或者說,白離已經愛穆承璟,愛到了這般程度,像是滲到了骨子裏的毒,就算是剃了肉,刮了骨,也逼不出來。

既然是這樣,她便隻能讓白離忘了他了,忘了那映在骨子裏的人。

“啪。”淵祭抬眸,看著掉落在地上的白玉杯,以及趴在玉桌之上,昏睡過去的紅衣少帝。

上古極西之地有一個山穀,山穀裏頭有一種忘憂草,配著冥界的忘川之水釀成酒,便能使神祗忘卻自己最愛的人。

就算白離是古神,也逃不開忘記穆承璟的宿命。

黑衣神帝深深看了眼那趴在玉桌之上,緊緊鎖著眉尖,似是不願忘記什麼的幼女,心間無端冒出一股子怒火,拂袖邊走,隻是,走到一半,卻是聽見身後輕淺的似是風一吹便要吹散的聲音,夾著不甘的血淚。

“穆承璟。”

黑衣神帝步子微微一頓,頃刻間便像是落荒而逃般消失不見。

十五年前相濡以沫的穆承璟和白離,終究是在十五年之後兩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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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番外才是將結局補全了,白離忘了穆承璟這個凡間隱隱傾城的青年帝君,而穆承璟,在凡間死去,亦不會記得曾經有一個女子,愛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