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窗前的楠木香案上,環顧自個待的房間.明亮的窗欞不染一絲塵埃,看來是常有人打掃,並不像是傭人房.說好是留下做事的,卻住在該是給客人的房裏,還用不著做什麼事.寧禧格格說我手上的傷沒好之前,什麼都不用做,還留著人侍候我.
搖頭無奈的一笑,這到底是哪跟哪,自己不過是一個其貌不揚的小丫頭,憑著什麼能得到一個權勢富貴人家的厚愛.如果是前世那張絕無僅有的俏嬌言,倒還說得過去,就憑現在這張,過目就忘的姿容倒是牽強了.過目就忘,還真是貼切,除了醒來照過一次鏡子,但還真得沒仔細打量過這張臉,一度還以為自己依舊是從前的樣子.
香案上擺著一麵銅鏡,模糊的印著一張陌生的臉,纖細的臉上淡淡的眉,微塌的鼻梁,嘴巴秉成一條線,一張一無是處的臉,除了正在仔細打量的雙眸,閃著一絲熟悉的靈動.這就是我嗎?見慣了二十多年來跟著自己的一張絕世容顏,一下子要我接受這副樣子,似乎有些困難.習慣的撫上額頭的烏發,鏡子裏似乎隱隱現著個痕跡,在額頭上,一直有頭發遮著,也沒在意,這一細看,倒是真有什麼東西似的.暗紅色的一片,似乎是胎記.長在臉上的胎記,看來這張臉是真真正正的無顏見人了.無顏見人?紅顏在世的時候,是見得了人,可又見的是什麼人.是見這樣的人倒還不如不見得好.看來老天給的這張臉還是有好處的,起碼不再會有人看中她的皮麵了.接受它看來也不是什麼壞事,況且,這是即成的事實,由不得誰了.
休養了幾日,蒼白的肌膚已經顯出淡淡的微紅,有了一絲健康的氣息。這樣一來,我再也不能名不正言不順的呆在客房裏。好說歹說總算是說服了寧禧格格給我安排了差事。說到這差事,我又不得不感歎自己的好命了。
那日,手上的繃帶終於如願撤去,原寫的瘀紅早就沒了蹤影,活動自如。問了幾個人才打聽到寧禧格格的下落。書房?這似乎不太像是她會呆的地方。這幾日,總會看到她一陣風似的闖進我的房間,然後滔滔不絕的說著她的豐功偉績,我就配合的當個稱職的聽眾。這一來,了解得還真是不少。其中一樣,就是這格格大人是個重文輕武,沒得半刻安靜的人。
思量著,已經到了書房,出奇的沒有半絲聲響,猶豫著要不要敲門,萬一不是格格在裏麵怎麼辦。在這府上待了幾天,還沒見著過什麼人,現下又是沒有名分的,是指還沒給安排工作的閑人。要是見著別的主子要怎麼回答。
“悶死了!”一陣屬於格格特有的抱怨從裏間傳來。
“小玉,你去看看茉茉有沒有好點。”
“是,格格。”小玉的聲音傳來,接著就是輕輕的腳步聲,朝門口傳來。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今天這一百隻烏龜怎麼那麼難畫。”
小玉忍不住噗哧一聲,見到門外的我也沒有驚訝,隻是示意我進去。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所以得進了門去,思量著格格為什麼要畫烏龜。
烏龜!我終於見識到了何謂烏龜。那應該是繁體字,幸好學校裏一直有修文言文,所以還認得些之乎所以的八股文。隻見“在家從父,嫁人從夫”,硬是被畫成了一隻隻烏龜,很貼切的,下筆的時候一抖抖出了個頭,手臂的時候一滑,劃出了一條尾巴,中間一團黑乎乎的殼,貨真價實的烏龜。
“撲哧!”我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茉茉,你什麼時候來的。”格格放下筆,似乎自己也覺得這烏龜太形象了,撲哧一聲笑了。
“剛進來。就看見格格在數烏龜。”我笑著打趣,這幾日下來,可讓我認清了這外嬌內善的格格。
“連你也笑我。都是皇伯父讓我抄什麼書。”嘟著一張櫻桃小嘴,可憐兮兮的。
“女誡?”
“對呀,說什麼女人要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都是男人家說了算。”寧禧格格一臉的不平。
“這是古人的德學標準,女子以德為先。”
“那是古人啊,我們滿族女子原本就是草原上的巾幗英雄,可沒有這麼多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