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中秋懶懶的倚在門口,抱著手臂,死死的盯著我們走來的方向。一雙烏黑的眼睛裏,似乎氳著……驚和痛?
腦中閃電般的滑過這三個字,連我自己都懷疑看錯了。
吃驚是正常的,誰看見包得跟粽子一樣的傷患都會愕上三分。可痛呢?
我曾見過葉端午眼底一滑而逝的痛,那是種如對待至親一樣的溫暖感覺,滿滿的溢著寵溺和怪嗔。我也嚐過僅屬於咖喱的毫不掩飾的火熱情緒,那是對摯友的擔憂和對肇事者的不滿。
可葉中秋呢?
——在異國他鄉與我走得最近的三個人裏的最後一個。
他會心痛?
我覺得這種心緒出現在他身上,尤其是在他跟我之間,絕對是天方夜譚。
他不是一向以捉弄我為樂嗎?他不是對已經造成嚴重後果的腐女行動耿耿於懷嗎?他不是拿我當影子嗎?
影子!
猛然蹦出的兩個字,又讓我愣了片刻。
我笑,對於影子,又怎麼會有多餘或者真切的情感流露呢?
然後,我盯著他,他也盯著我,都沒有再向前跨出一步。
空氣裏浮動著不安分的因子,葉中秋的眼刀電光火石一般劈開一條真空的縫隙,肆無忌憚的將我,將我身邊的葉端午和克倫威爾,還有斜後方的咖喱和兩尊門神打量了一個透徹。薄唇動了動,身子微微前傾的動作讓我錯以為他會不顧對消毒水過敏的體質衝過來。
然而,他動作一滯,卻又往後退了一步。
於是,雨水便毫不留情的打濕了他的背襟。
我更加確定是自己是看花了眼!
“中秋,約會呢?”葉端午到底開口打破僵局了。
“吹了。”葉中秋淡淡道,眉頭緊鎖。“我看了你留的條,”話雖是對葉端午說的,但目光依舊犀利的掃著我左小腿上厚厚的一層附加物,似乎要將它燒出一個洞來。
“不管是女孩還是女人,認識你都是一個錯誤。”葉端午頗無奈的說。
“既然敢玩兒,就得有承受的勇氣。”往後順了順頭發,半眯起那妖魅的眼睛,葉中秋答得滿不在乎。
這又讓我心生不悅,一瞬間,我真覺得他是為了失敗的戀情而在報複全世界的女人。下意識的,我發誓要將葉端午的忠告和自己的信念堅守到底。
“才半天不見,你又惹什麼禍了?”語氣裏帶著淡淡的嘲弄,他問。
“車禍啦!都是這家夥!我說警察光罰那點銀子有什麼用啊!”還沒等我接口,快嘴的咖喱跳上來,一邊狠狠的戳著克倫威爾的肩窩,一邊說。而可憐的金發帥哥完全被打壓得不能抬頭,隻得不停的道歉。
“很嚴重?”葉中秋的眼神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妖魅的色澤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危險的閃光。
“嗯……”
“粉碎性骨折!你說重不重?傷筋動骨一百天啊一百天!……”
本來我想含糊過去的,因為我覺得跟這點傷比起來,葉中秋的心理折磨精神折磨更嚴重;可咖喱又抄到我前麵,還異常誇張的接話了。
從沒覺得她的嘴巴竟然這麼快,我歪了歪嘴,把一隻手從葉端午手中抽出來,努力探出去推了一下仍舊滔滔不絕的咖喱。然後,很自然的,我整個身體的重心都倚在了克倫威爾身上。
“又不是我爹,你說這麼詳細這麼誇張幹嘛?”看著咖喱摸著後腦勺轉過頭來,我瞪她。
“是啊,你爹是我~”即刻,葉端午調侃的接道,還衝我擠了擠眼。
我滿臉黑線的睨著他,心想他還真愛占著口頭上或者名號上的便宜,先是師傅,現在又是老爹。從以拜師為名行奴役壓迫之實的前車之鑒推斷,我懷疑他一定又在肚子裏打什麼算盤。
而葉端午又擺出的一個聖人微笑,更叫我覺得背後有鬼。他幫我調整身體平衡,繼續攙著我往醫院外走去。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住腳步,從衣兜裏掏出車鑰匙,拋向葉中秋,“你去把車開過來。”
銀光在空中劃了個漂亮的弧後,穩穩的落進葉中秋的手心。他捏了捏鑰匙,突然像是在同自己說話一般,遲疑的吐出一個字,“爹?”然後他抬眼看我,再看看葉端午,沉如黑色的美麗眼眸忽然折射出冰凍的顏色。
“也就是說,你從師叔升級成小叔!”葉端午繼續暖暖的笑著,笑得我頭皮一陣發麻。雖不知道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但我總覺得應該為自己的人生做全盤打算了。
然而,就在這時,我的手腕被人扣住……
沒人看見葉中秋是如何動作的,因為那速度就跟旋風一般。
然後,我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因為他打橫把我抱起來,還優雅的轉了個圈!
心,突的跳了一下,仿佛被粉色的泡泡包圍一般,腦中又湧出不久前的夜色;臉刷的紅了,手卻下意識的揪緊他的前襟;貼著他健碩的胸膛太近,隱約能聽見那一聲聲鏗鏘有力的心跳,而火熱的溫度和成熟的男子氣息更叫我思維混亂。直到他冷寒的眸光直直的刺進我心裏,直到臉上密密麻麻的灑上冰涼的水滴,才驚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