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米蘭(1 / 3)

“你可以下班了!”葉中秋從衣兜裏摸出筆,在手中的時間卡上劃了幾下,又朝門外努了努嘴。

手似乎不聽使喚,筆尖在紙上歪歪扭扭的爬出一道痕跡。他擰起眉頭,撒火一樣把原子筆狠狠的摔到地上,再把時間卡抽在桌上。

我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

他的臉色很難看,卻不太像是喝多的緣故。醉酒之人的臉會紅得油亮亮的,眼睛也會跟兔子一樣,不光眼白上血絲橫布,連黑眼珠也會渾濁。而葉中秋卻不是;從他的行動看出,他的思維依舊很清晰,至少不會無端讓員工加班。

隻有腳步有些踉蹌,他借著門框給身子找了個支撐點,靠上去,似乎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寄托了一樣;頭微微下垂,將神情掩藏在散亂的劉海下。

我越過他的時候,聽到了紊亂的呼吸聲;而他臉蒼白的跟紙一樣,肩膀也在微微顫抖。

我想副店長也許需要救護車,因為這似乎是心髒病的征兆。有書上說,飲酒過量容易引發急性心肌炎,所以我擔心……我竟然會擔心一個欺負我的惡魔!

算了,作為孔夫子的堅定擁護者,我奉行以德報怨的原則,於是掏出手機按下急救中心的號碼。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我的事了?”手機從掌中不翼而飛的同時,我聽到了與往常一樣拽的聲音卻又多了點火星子的聲音。

根本不知道葉中秋是怎麼動手的,反正我的手機第二次被他奪去玩雜耍。他轉頭斜睨著我,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卻跟餓瘋了的野獸一樣,透過鬢角搭拉的發絲,凶凶的泛著綠光。他的嘴角還是微微上揚,隻是掛著的笑叫人毛骨悚然。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這樣的葉中秋,還是頭一遭見到。我懷疑他另一重潛伏的人格,因為酒精而蘇醒了;我又猜想莫不是某種不幹淨的東西趁著他的神誌被酒精麻醉的空隙還魂到他身上。

不過,不管是哪種情況,對於我來講都是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還佇在這兒幹嘛?”這次的聲線似載著萬年寒冰,涼涼的貫透全身,我一把從他手中抓過手機護在胸口,又往警醒的後退了一步。

“小俞,你別管了,先回去吧。”葉端午適時的插進來,把我往外推的同時,也擋住葉中秋凜冽的視線。

哐啷——!

我被堵在烏漆漆的門外;而在門扇拉上的瞬間,我似乎聽到——

“停留在傷口上,感受到的永遠隻有痛苦……”

第二天仍舊如往常一樣去打工,隻不過我心裏還揣著那句話。

現在是九月末,從道頓崛商店街穿插而過的時候,我遇上了秋祭。這是這個國家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民間活動,目的是慶祝豐收;而商店街上舉行的秋祭,又給這項傳統賦予了新的內涵——商賣繁榮。

我與秋祭中被人抬著走的地車擦肩而過,在那些諸如國內滿地跑的“桑塔納2000”的木製小房子上還站著帶麵具跳神的舞者。地車晃悠得厲害,我在佩服那些舞者功力的同時,也對那50,裸露的勁暴身材大流了一通口水。可我也覺得不過癮;因為他們都帶了麵具,所以無法領閱廬山真麵目。

但留有想象餘地的東西是最美的,不是嗎?那就跟霧裏看花一樣,多了幾分神秘。

然而,麵具亦掩蓋了真實世界。現在有一類人為了避免外界對他們的窺探,總會用各種方式把自己保護起來,要麼帶上麵具混在普通人群裏,要麼將自己身體和心都鎖閉起來。我想,也許前者是占絕大多數的;而我又從葉中秋昨夜的反常表現想到,他會不會也是個頂著麵具過活的人。

不知不覺的已經走到店門口,手正要扶上門把,門扇卻被人從裏麵狠狠拉開了。帶著一陣香風,我被撲出的影子撞了個趔趄。

是個女人,打扮時髦的女人。一眼過去,我發現堆在她身上的世界名牌不下四種。那些在大型百貨店裏的標價可都在幾十萬日圓以上!我不禁咂了咂舌頭,要知道那些是我不吃不喝不睡覺的打上一年的工都買不起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