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餃先端去吧,茶要等會兒。”他就著濕毛巾從大蒸籠裏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小蒸籠,拿碟盛了,連同濕毛巾一起交到我手上。
“小心。”他不忘叮囑一句。
每次送菜葉端午都會這麼叮囑一番,不管是燙的,沉的,不好端的。這讓我心裏一陣感動,可感動過後卻是更深的惋惜。如此細心溫柔的男人,於我來說,也許隻能是妄念。
廳堂裏,副店長葉中秋依舊忙得不亦樂乎。他坐在來店的女賓中間,一杯一杯的陪她們喝酒,調笑。麵前的桌子上擱滿了玻璃杯和酒瓶,空的,半空的,或者未開封的;有紹興陳釀,有日本清酒,也有烈性的威士忌,白蘭地。
已經有人顯出微醺的嬌態,柔軟無骨的身子便借著酒勁倚在他身上。他卻也不拒絕,反而伸手從背後攬過纖纖細腰,用修長漂亮的手指優雅的拈起桌上的點心,送進她們的櫻唇。他的眼睛散發著攝人的魔力,魅惑的微笑和呢喃的愛語更將她們連同靈魂一起拉入瞳孔後麵深若幽潭的萬劫不複之地。
“副店長真是好酒量。”女賓甲又端上酒杯遞到葉中秋麵前,指甲血紅的顏色折射過玻璃酒杯,就像美女蛇的毒信一樣妖冶。
葉中秋偏著頭,眯著眼睛注視那酒杯片刻,然後挺了挺身子,將閑散的垂於胸前的頭發漂亮的劃了個弧挽到背後。桃花眼笑閃,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然後又一杯……反正隻要有女人讓他喝,他便來者不拒。
那壺茶是為喝醉的女人準備的吧,我想。看著這幅糜爛的場景,我真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這哪是什麼中國料理店,分明就是牛郎俱樂部,不過算不上頂級的,除了那禍水皮相。看看那兒圍著的都是些什麼樣的女人吧,濃妝豔抹,袒胸露乳。高級白領即使進夜店也不會打扮得如此媚俗;而這些,隻可能是太妹,逆反期的朋克少女和……
實在不願意把最後一個詞想起來,這讓我反胃;在混雜著酒精,脂粉香的空間裏,我真怕自己會一個忍不住的吐出來。可剛出籠的點心還端在手上。
我皺了皺眉頭,摒著呼吸疾步走近,努力擠出一個職業微笑後,將點心放上桌;然後,轉身逃離。
“副店長什麼時候又撿了個窮學生?”一聲嗲得叫我寒毛倒立的女聲突然響起,緊接著是一串頗有些蔑視之意的輕笑。
腳步微微頓了頓,我卻沒有回頭。這樣的話,一看就是沒事找茬的;我在鬼子的地盤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見到的無聊的人還少了麼?
“這些女留學生啊,表麵上個個都清高得很;可到了床上還不是騷成一個樣?誒,那先前不是有個米蘭麼?”仍舊是剛才那個女聲。
“嘖嘖,還真是呢!”周圍立刻響起一片附和。
算了,我忍,至少還沒指明惹到我頭上。捏了捏拳頭,我努力忽視額角跳動的青筋。
“我看啊,這小妞兒沒準也是個表麵正經,騷在骨裏的種……”
“啊!你!”
“對不起,手滑。”不知道是怎麼轉身衝回去的;反正在我冷靜下來的時候,我發現無意中抓到手的玻璃杯已經空了。
聳了聳肩膀,輕描淡寫的送出五個字,然後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轉回了廚房。腦中還殘留著某三八頭發滴水前襟濕透濃妝糊成一團的狼狽樣,我心裏一陣爽快。誰說在這個“凡事為顧客著想”的國家裏就一定要將個人利益放到下位的?人活一口氣,尊嚴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