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兒寬慰道:“古書有雲,主道得,賢材隨,則百姓治。自古良臣難尋,實則,良臣覓英主更難。這王登聯生在皇上親政之年,豈不是他的榮幸,也是皇上的幸運。”
玄燁淡淡一笑,笑中帶著諸多無奈和憂心。“如今輔臣當政,朕是擔心陸健一事再次發生。”
芳兒一愣,倒是沒想到這層。看著憂心忡忡的玄燁,勸解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上來。但是玄燁話中的意思,芳兒明白。王登聯忠貞耿直,不會趨炎附勢,若是一個不小心得罪了鼇拜,那下場絕對慘淡。
正欲開口說話,卻聽見曹寅說道:“公子,夫人,農田到了。”
玄燁和芳兒對視一眼,下了馬車,所見之處均是一片綠葉悠悠,可見這保定河間之地,被正白旗的旗民料理的井井有條。隻是在這一望無際的田野之中卻是見不到一個人影。
“芳兒,知道為什麼見不到一個人影嗎?”玄燁緩緩開口問道。
看著肥沃的土地就要荒廢了,芳兒麵無神色的說道:“人心惶惶,擔心自己的肥田是否被換掉。如此,誰還有心思種地。”語畢,她露出一抹輕蔑的笑。輔臣政權,受苦的確實自己旗下的百姓。如此可真夠荒唐。
玄燁看向一處,然後舉步行走,芳兒見狀,連忙跟隨。一路走來,所見之處均是人地均歇。
玄燁指著一堆人問道:“芳兒,知道他們為什麼也不下田嗎?”
芳兒順手看去,那是一群漢民,意興闌珊,席地而坐,款款而談。依舊是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道:“因為這些漢民不知道自己的土地是否被圈占,也不知道圈占之後,是否有新的土地分給他們。這自然無人下田做活了。”她看向玄燁,反問著:“難不成他們還要下地扔幾袋種子,給後人收割嗎?”
玄燁頜首,認為芳兒所言隻字不差,他有問道:“那你可知道為何八旗的田地劣田多,良田少?”他見芳兒麵露疑惑疑色,思索一番之後仍是想不出來,搖首的看著他,解釋道:“當年八旗圈占漢人的土地,自然是不肥不圈,不良不占,哪一塊土地不是良田肥沃。殊不知八旗在關外,素以狩獵為生,不懂耕種,不懂經營。二十年來已經荒廢了一大半了。”隨後歎了一口氣,道:“現在需要圈占民地來補償了。”
玄燁蹲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一塊陶土,感概的說著:“這些新開墾的荒地,都是百姓們苦做苦力,省州府出力參與才漸成的。獎勵開荒,是朝廷的新政令,可初見成效,便要圈占土地。朝廷出爾反爾,將要如何取信於民?”說道最後,玄燁氣憤極了,奮力將陶土捏成粉末。
縱觀史書,曆來有道明君均是以民為本。聞得玄燁此番話語,芳兒麵露喜色。朝堂之上的玄燁不發一語,令某些大臣認為他意誌消沉,卻不想他看的如此仔細,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沒有實權,終究是玄燁的一大軟肋。芳兒亦是知道玄燁對於圈地換地一事是極為不讚成,應當說隻要有害百姓之事玄燁都是不讚成的。現下玄燁若是要去做這件事情,他欠缺一個動力。而她不妨給他一個動力。
芳兒道:“土地人民者,乃帝王之大寶。咫尺之土亦為君土,匹夫之民亦為君民。如今圈占之地,已非皇地,投充旗下之民亦非皇民。因此,多圈給旗下一地,皇上則減一地之賦,多投充旗下一人,皇上則少一人之稅。如此說來,圈地豈非有侼大義麼?”她緩緩看向玄燁,進一步說道:“所謂圈地,不光是圈百姓之地,更是圈皇上的地,圈天下的地。”
玄燁聞言笑道:“不愧是朕有滿州第一才女之稱的皇後,任何事情都看的如此通透。”
芳兒聞言低首輕笑,她心裏清楚,玄燁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至於要怎麼做,那已經不是她的責任範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