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公主辭行後回府邸的路上，我與錦繡在馬車中默然相對，彼此有太多的話要說反倒不知從何說起。
“那鬼附子……”
“你娘親……”
我與錦繡同時開口，俱是一愣。錦繡終究是個急性子，緩了一會兒接著說“你娘與先順王的舊事無論你從哪裏聽說的，他們兩位都已故去，便別再提起吧。況且，她是先認識順王的，後來因著這樣那樣的原因，李家不得不與莫家聯姻，你娘嫁入莫氏後便不再與順王來往。還有，當年的事情，源王多半是知道的，你萬不可在他麵前提及此事，怕是會影響你們夫妻情分，你一定要記得！”
我沉默了片刻，終歸是意難平，抬頭詰問：“那麼我爹呢？您說我娘因為政治聯姻需要與順王發乎情，止於禮，如今二人皆已做古，往事不必再提，那麼我爹呢？纖任生來粗鄙頑劣，不通音律，卻聽的懂娘親走的那個晚上，我爹的琴音透著說不出的絕望與苦楚，他們無論因為什麼而結合，他終歸是愛著娘親的，您讓他情何以堪？您說順王愛娘，還不是娶了一個又一個，而爹爹身在高位，近旁連個妾侍都沒有，兩下相較，爹爹對娘親的情誼愈顯高貴！”錦繡無言想對，我自顧冷笑：“嗬嗬，難怪啊，難怪，當年，娘親力排眾議要我嫁給初鋣，難怪爹為此跟她大吵一架，她入不了他天家的廟堂，她希望我完成這個夢想！”
錦繡一下變了顏色，猛的抓住我的手腕嗬斥：“你這孩子！怎麼能如此想你娘親！”
想她軍旅出身，盛怒下這一抓，我登時感覺骨裂一般疼痛，卻不願示弱，直直迎著她的眼睛，恨聲怨道：“那你說，她是為什麼！當年全天下的人都以為我屬意太子哥哥，憑什麼一定要讓我嫁了受天家打壓忌諱的王爺！”
錦繡一臉的失望，慢慢鬆開了手，搖頭歎道：“孩子啊孩子，你爹是誰，你舅舅又是誰，你以為當年你嫁了太子……他…..天家…….能容你？你是不是知道你莫家早就遭了天家的嫉了？莫家已經出了位皇後了，太子殿下留著莫家的血，這已經是帝王最大的忍耐了……孩子啊，你娘要保全你還要保全太子，更要保全順王唯一的血脈！為了你們，她…..她真的是算謀了半輩子啊！”
我何曾沒想過我與初鋣的結合必然存在著某種政治考慮，隻是一時激憤，口不擇言起來，我這一身兩世，見了太多太多的怨偶，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終歸隻是我的癡心妄想罷了，思及此，我頹然軟靠在車廂壁上。錦繡不知在想些什麼，十幾年來，這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氣燥，此時，見她靜靜望著車外夜色，才發現她的鬢角略染白霜，原來，她也不年輕了。我們默然相對，隻聽車轍壓著積雪的聲響，枯燥又寂寥。
錦繡轉過頭來，似充滿疲憊的問道：“你剛剛提到鬼附子，我這會才思量她的話，不禁後怕，她言“頂頂尊貴”是何用意？這世間頂頂尊貴的女人除了皇後還會有誰？”
我長歎了口氣，輕聲道：“她是真靈也好是受人指使也罷，一定要尋到她，殺了吧。”
錦繡怔楞道：“何至於此？當年，郡主與太子殿下的情分向來不是皇室秘聞…..”
我笑笑，“錦娘，名聲這種事情對於我來說並不值什麼，您再往深裏想想，偏這會初鋣領了兵權。那位，是什麼人，自己的兒子也要疑上一疑，鬼附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若到了他那，不定便要掀起什麼血魚腥風了。”
錦繡思索片刻，擰眉看著我，我們從彼此的眼神讀到兩個字——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