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府邸之後,韓談心下煩躁,匆匆洗漱躺下,卻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索性便又披上一件裘袍,獨自到後花園漫步去了。望著湖麵粼粼波光,吹著冰冷的寒風,韓談有些煩躁的心終是慢慢平靜了下來。
與張良的一番攀談,讓韓談對眼下的局勢有一個清晰的思路。很明顯,鹹陽城已經危在旦夕,單憑城內漢軍這麼丁點的兵力,是無力阻擋城外秦軍的全力進攻。雖然張良跟韓談明說了,漢王已經得到消息並早已派回援兵前來解救,但韓談知道,以張良的老道,這話也不盡全部是事實,如果他全數相信了,那他就不是曾經翻雲覆雨的權謀老手了。
既然如此,韓談便在考慮如何為自己另尋一條生路。他知道,張良等人之所以有恃無恐,恐怕早已經安排好自己的後路,自己也不能奢望他們會在關鍵時候,會帶上自己這個曾經的叛臣出逃。想要順利逃過這場浩劫,便要靠自己,如同像上次鹹陽城破城之前那樣。
想到這裏,韓談心下便有了計較,轉身大步回到前院正廳,喚來家老低聲囑咐一番,而後自己便又匆匆回到自己寢屋。按開床榻旁牆壁上一個機關,一陣嘎吱響動傳出,原本空蕩蕩無一物的牆壁上驟然裂開一條大縫,一個幽暗的密室霍然呈現在韓談跟前。
韓談似乎很熟悉這個密室,看也不看徑直走了進去,密室內頓時亮起一片暗黃的燈火,一陣機關響動傳來,密室暗門紮紮合上。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那道暗門又突兀地打開,暗門後的黑影裏竟是走出一位看似四十多歲的粗布黑衣中年人。一頭烏黑的長發用一方青布緊緊包絡著,一雙三角眼竟是炯炯有神,步態沉穩剛健,若不是那嘴角發鬢間依稀殘留著一絲老韓談的模樣,尋常人隻會以為這是一位普通的中年人。
化裝成中年人的韓談走出密室之後,打量了一圈寢屋內的擺設,見沒什麼重要物事可帶走的,便大步出了寢屋,往正廳走去。正廳內,同樣換了一身粗布衣裳的家老已經在那恭敬地等候韓談。見屏風後轉出如此一位中年人,家老似乎一點也不驚訝,隻是躬身來到韓談身旁,低聲說道:“老爺,一切都已準備妥當,馬車正在偏門等候!”
“好!府中其他人呢?”韓談微微點頭,低聲問道。
“老爺放心,我等沒有驚動府中其他人,隻有阿福阿旺兩人跟隨!”家老回了一句道。
“走!”韓談又滿意地點點頭,一揮手,便徑直出了正廳往偏門大步走去。韓府偏門外,此時正有一輛黑色篷布、兩馬拉動的馬車在無聲地等候著。馬車旁,各有一名粗布黑衣普通秦人裝束的壯年人昂首挺胸矗立著,見韓談與家老走出偏門,這兩位壯漢齊齊拱手躬身嗨然道:“老爺!”雖然不是聲如洪鍾,但也聽得出來,中氣十足,舉手投足間也不經意地流露出行伍人的氣質。
“老胡,你去馬車裏頭坐著!”韓談走到馬車前,回身對跟來的家老沉聲吩咐道:“記住,從此刻開始,你便是老爺,我隻是一名馭手,明白嗎?”
“明白,老爺!”家老答應一聲,便跨上馬車徑直鑽入車廂內去了。韓談對馬車旁的那兩名壯漢略一點頭示意,便利索地躍上馬車,拽起韁繩,口中一聲呼哨,馬車便轔轔駛離韓府偏門,進了旁邊一條不大的巷道內。
韓談的馬車剛剛沒入巷道內的黑影之中,韓府偏門外便突兀地出現一道黑影。望著馬車駛離的方向,那黑影似乎是在沉思了片刻,便又驟然拔身而起,躍上旁邊院落的屋頂,徑直往西麵飛去了。這道黑影走後,偏門外竟是又突然出現兩個黑影。似是低聲交談了句,其中一個黑影便悄然無聲地跟上已經快消失在小巷道盡頭的馬車,另一個黑影則是反身向東躍去。
片刻之後,正在自己寢屋內酣睡的張良被家老急急的呼喊聲吵醒。當聽到派出去的密行斥候回報說,韓談竟是秘密出府,去向不明,但很有可能是要出城之時,張良的臉色便愈加地陰沉下來。
“你是說,韓談乘著一輛馬車偷偷出府,往西麵去了?”張良沉著臉又問了句道。
“回丞相,正是如此!而且,在屬下二人之前,似乎還有一位黑衣神秘人也盯上了韓談!”那名黑衣密行斥候拱手回報道。
“哦?還有一位黑衣人?”張良聞言微微有些驚訝,心下思忖道:“這個人又會是哪一方勢力?意欲何為?”來回踱了幾步,張良回身對那名斥候吩咐道:“不管那人是誰,暫且不用去管他!若韓談要秘密出城,由他去便是,爾等隻需將其行蹤彙報於本丞相即可!”
“諾!”那名斥候拱手應聲,便匆匆閃身出廳,又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韓談啊韓談,你這老狐總歸還是怕死,竟是迫不及待地想逃離這座危城,嘿嘿!”望著廳外那沉沉夜色,張良嘴角冷冷一笑,心下思忖道。韓談擅自逃離出城,這事對張良而言,一點都不值得奇怪。他之所以任由韓談離去,便是張良認定韓談肯定逃不了多遠。此刻,城外到處是秦軍,韓談又曾經是秦國叛臣,一旦落入秦軍手中,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