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陽山的那座長城關城之中,林弈正仔細觀察四周動靜之時,卻突然被紫盈的一聲尖叫嚇了一大跳。剛剛轉身還未看清楚是什麼狀況之時,便被猛地撲過來的紫盈抱了一個滿懷。
紫盈這突兀起來的舉動,讓林弈一時間竟是頗為尷尬,雙手愣愣地外張著,對懷中這溫香軟玉有些不知所措。
“紫盈姑娘,你別哭啊。怎麼了這是?”猶豫了一下,林弈終是用右手輕輕拍著紫盈的香肩,安慰道。紫盈趴在林弈懷中一麵顫抖一麵帶著哭音叫道:“鬼,鬼啊!”
林弈聞言一愣,向紫盈身後看去,這才發現原來在門洞右側拐角陰影處,的確有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斜靠著城牆坐在地上,渾身衣裳破碎不堪,隱約還有空洞洞的眼眶和森然可怖的牙齒露了出來。由於關城內光線照不到的緣故,的確顯得有些慎人。
林弈仔細打量了片刻,確定那是一具不知失去多久的屍體,心下微微舒了口氣,望著仍在自己懷中瑟瑟發抖的紫盈,不禁啞然失笑。“紫盈姑娘,別怕,那隻是一具屍體罷了!”
“真的不是鬼?”紫盈抬起那梨花帶雨的俏臉,顫聲問了句道。
“真的,別怕!不信你轉過來看看!”林弈收起笑容正色說道。
紫盈見林弈說的一本正經,而且身後似乎真的沒有什麼動靜,低頭猶豫了一下,便突然竄到林弈身後,扶著林弈的肩膀偷偷露出小腦袋,向那具屍體望去。
林弈沒想到在戰場上,對戎狄人能那般殘忍的紫盈,卻依然有著她那膽小怕鬼的女孩子本性,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你站著別動,我過去看看!”為了能讓紫盈安心,林弈抬步向那具屍體走了過去。
等林弈走到近前,這才發現這具無名屍體身上竟穿的是秦軍衣甲,雖然已然殘破不堪,但依稀可分辨出這是一名秦軍軍官。這人不知道死了多久,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發出陣陣惡臭。屍體臉部爬滿了不停蠕動的蛆蟲,微張的大嘴已然被蛆蟲吃的露出了森然可怖的牙齒,兩個空洞洞的眼眶裏早已沒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身上各處也都已經開始腐爛,一雙大手也露出了微微發黑的指骨。整個屍體斜靠在牆根處,頭顱略微抬起,似乎死前在凝望著什麼。
林弈忍著惡臭,仔細檢查了一番這具屍體,見其身上除了一副破爛不堪的衣甲外,便別無他物。林弈站起身來,對著這位已經無法辨認具體身份的秦軍同袍,低頭默哀片刻,而後才轉身,朝兀自還有些微微發顫的紫盈走去。
“別怕,是一個已經死去的我軍甲士,可能是這座小關城的守軍軍官!”林弈微笑地安慰紫盈道。
紫盈似乎還未從驚嚇中醒神過來,遠遠地看著那具秦軍屍體,愣愣地點了點頭。見林弈轉身要離開,紫盈連忙一把抓住林弈衣甲,轉身緊跟在林弈身後。
“紫盈姑娘你怕鬼嗎?”見紫盈如此舉動,林弈忍不住微笑地問了句,說話間,朝關城內那條通往城頭的石梯走去。
“嗯!”有些被驚嚇過度的紫盈不知在想什麼,聞言隻是輕聲地應了一句。
林弈見狀便不再多問,帶著紫盈登上了垛口,迎著清晨有些刺骨冰涼的山風,遙望著首陽山下的景物。發源於首陽山的渭水,如同一條白練一般向東麵遠遠延伸而去。渭水兩旁是狹長而又肥沃的平原,平原邊上則是起伏無垠的蒼翠山巒。大好河山在此刻端是別有一番風味。
林弈順著城牆上的馬道,靜靜地觀察著關城四下的動靜,不知不覺便繞到首陽山西麵一側。當他看到遠處夾在群山之中的那道狹長險峻的大峽穀之時,微微一愣神,不知那裏是什麼地方。看著峽穀中間那條在嚴冬季節已然有些幹枯的小河,林弈猛地醒悟過來,那裏便是秦長城腳下有名的狄道。
“紫盈,你知道那裏是何處嗎?”冷風徐徐拂麵,林弈此時竟是沒有一絲困意,忽然想和紫盈聊聊那條著名的狄道。
“聽老人說過,好像叫什麼狄道吧,我沒去過!”紫盈已經從適才的驚嚇中緩了過來,順著林弈手指方向盯著那峽穀看了片刻,回道。
“不錯,那裏便是狄道!”林弈點點頭,隨即深深一個吐納,頓覺得從裏到外一陣冰涼,反而精神了幾分,略有所思地說道:“說到這個狄道,我想起,在隴西曾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將,你可知道是哪位?”
“隴西大將?是李信嗎?”紫盈好奇問道。
“李信是隴西大將不錯,不過那一位將軍威名絲毫也不遜於李信,尤其是在戎狄匈奴人的眼中,直如天神一般!”林弈回過頭望著紫盈,眼中隱隱閃現出炙熱的光芒,便聽他頗為感慨地說道:“那位將軍是身材高大,足有兩丈餘高,直如巨人一般,行走奔跑之時,更是虎虎生風,讓人望而生畏。”
“哦?你先別說他是誰,讓我猜猜!”紫盈終於被林弈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對適才那可怖的一幕掛懷,而顯出女孩好玩的心性,忽閃著她那一雙細長的小眼睛,凝神思慮片刻,忽地拍手跳著說道:“我知道了,你說的是翁仲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