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武關約莫十裏的一處山穀裏,被林弈念叨的朱輝正靠著一棵大樹閉目養神。山穀中間是一條通向丹水的小山澗,兩側的山塬上林木蔥蘢茂密。從山頂往下看,隻見觸目皆是茫茫綠色,任誰也想不到,如此一條山穀內此時隱藏著一萬精銳的鐵騎。
朱輝所部一出藍田大營後,先是乘著夜色,沿著大道快速疾馳。天亮時分,便已抵達商於郡的熊耳山,之後為了防止突然遭遇楚軍的先鋒斥候,便專挑人跡罕至的林間小道潛行,一麵還向武關方向撒出數隊斥候。
由於山路崎嶇,及至正午時分,這一萬精銳鐵騎才堪堪抵達這處山穀。朱輝下令所有騎士冷食戰飯後,隱蔽休息等待命令。派出去斥候回報說,楚軍仍滯留在武關跟前,沒有拔營進兵的跡象。朱輝長籲一口氣,暗道這劉邦的楚軍還真被林弈料中了。在穀地休整片刻,朱輝便想親自帶著司馬,潛伏到武關的楚軍大營附近查探敵情,可軍侯羅沅欣卻突然堅持要替朱輝去查探軍情。羅沅欣的理由是:大將不宜片刻離開大軍,若有突發事件,也好應付處置。朱輝想了想,便同意讓羅沅欣去了。
然而,自羅沅欣出發到現在行將日落,時間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了,卻遲遲不見羅沅欣回來。雖一直在閉目養神,朱輝心下卻有些焦急。從藍田大營出發到現在,不知為何朱輝總有一種隱隱的擔憂,但卻又說不清自己到底在擔心什麼。直到羅沅欣遲遲未能回來稟報,朱輝這種感覺便愈發強烈。
“司馬,隨我前去查探敵情!”朱輝終於坐不住了,霍然起身對身旁的司馬揮手下令。說罷,朱輝便帶著行軍司馬及兩名劍術高超的護衛,騎上戰馬沿著山路向武關方向馳去。等到朱輝四人一路趕到楚軍大營附近的山塬時,仍是未見羅沅欣的蹤影。朱輝不由得心下一沉,暗道莫不是羅沅欣出了甚不測,遭遇楚軍?還是被俘了?為何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若是被俘了,那此次奇襲計劃會不會暴露了?是否要稟報林弈,等待林弈的指令?還是照原計劃,對楚軍發動奇襲?
朱輝心下飛速思量著,竟是一時混亂得沒有頭緒。在山塬上遠遠地望著山下穀地內的楚軍大營,依舊是照常的人來人往、馬嘶人喊,絲毫沒有任何異常的味道。此時,天色已經開始暗淡下來,楚軍大營裏亮起了點點星星的篝火,人聲嚷嚷間,道道炊煙也筆直升起了。若是羅沅欣被俘,奇襲計劃暴露,那楚軍還會如此鎮定自若?朱輝心下反問一句,隨即又搖了搖頭,隻覺得自己的腦袋頓時鬥大一般。
“走,回去!”盯著楚軍大營細看片刻,實在看不出有何怪異之處,朱輝皺著眉頭揮揮手道。
不到半個時辰,朱輝四人又回到秘密潛伏的那道山澗,深冬的天色片刻之間便全黑了下來。隱蔽在穀中的秦軍們,為防止暴露目標,不敢點起火把,隻各自倚靠著戰馬,藏在林木間靜靜歇息等待軍令。
朱輝抹黑找到自己的中軍幕府所在,回身對司馬下令道:“再派出三組斥候,去武關附近找尋羅將軍,另外召集畢將軍與各位千長前來議事!”
“諾!”夜色之中隻能看到一個模糊身影的司馬低聲答應了聲,便轉身去了。因了白日趕到這處山穀潛伏時,各部各營都細致劃分了潛伏地帶,所以司馬才能一路抹黑地傳下軍令。片刻之後,三組各三人的斥候身影,飛出山澗,向武關悄聲馳去。畢闔與十位千長也摸索著趕到朱輝中軍幕府所在的大樹下。
“架起雨布,點起小火把!”朱輝一聲令下,幾位司馬便從馬鞍夾層抽出十多塊塗過大漆的本色粗織布,唰啦展開拚接在一起,披架在一旁大樹的樹枝上,再用幾根折斷的碗口粗細的大樹枝片刻間利落地搭起一個簡易的小帳篷。這一方可遮蓋騎士與馬背的大漆防雨布,也是秦軍鐵騎的必備裝備之一。粗織布三遍大漆刷過,布麵光滑如油,水沾即滾,是上佳的遮雨器具。此刻雨布被用來搭起簡易帳篷,遮擋火把之光,也算是秦軍巧用器具一絕。
朱輝與畢闔等一班將軍簇擁著擠進小帳篷,就著一支閃爍著昏暗光芒的小火把,指點著地上鋪開的羊皮地圖,便開始低聲商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