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人家曾下詔,官員相酬,席上隻得四菜一湯。我等也應效仿古人才是。”
第二天,太陽剛西斜,我就早早來到。
章墨書一派清閑。章墨格還在廚房,不知做些什麼。軍座端坐桌前,等待開席。
沒一會,菜上桌了。恩?怎麼就三樣?這四菜一湯不管怎麼加減乘除也得有五樣啊?
我這想法雖沒說出來,但同樣得到了軍座的認同。他老人家一臉疑惑地問:“就這些?”
“就這些。”
墨格指著一碟青菜,特別仔細地講解,“這是白梗,這是青菜葉。”
我們愣愣地等待下文。
“這白梗朝下,葉子朝上,”他頓了頓,接著說:“豈不正合一句唐詩‘一行白鷺上青天’?您老對這菜名有何指教?”
老頭張著嘴,眼睛都不眨一下。
卻見墨格把碟子轉了180度,“這葉子朝下,白梗朝上,”又說:“此菜名叫‘漠漠水田飛白鷺’。”這……這就是兩樣了?你怎麼老跟白鷺過不去?
老頭的眼睛終於眨了一下。
又見二少把一個大碗移過來,我探頭一看,隻看見粉絲和花生,還煮爛了,粉絲斷成一節一節的。
就這糊成一團的,還能想出什麼風雅的名字來?
二少用勺舀起幾節粉絲,說:“寸寸柔腸。”放下粉絲,又舀起幾顆花生,說:“盈盈粉淚。”
軍座抬眼看著我,我也看著他,然後他老人家又轉臉盯著那爛乎乎的一團。
婉約,十足的婉約派。先用唐詩,後改宋詞。還都是名家手筆、千古絕唱。
再謅個名字出來,這四菜可就齊了。
結果卻見他舀起一勺粉絲加花生,一臉沉醉地說:“此菜另外一個名字……”
老頭和我一起豎起耳朵等著聽。
“叫‘粉絲煮花生’。”
所有人都一愣,個個麵容僵硬。
“好名字。”老爺子簡直是在咬牙切齒。
墨格故作謙虛地欠了欠身,氣得老頭甩臉看墨書,“還有一湯呢?”
大少也不廢話,眼睛一掃桌上的湯碗。
“我看著像是羅宋湯。”我不敢確定,疑惑地說。
“就是羅宋湯。唉!蠻荒文化已然深入腹地,想我我堂堂中華,光明何在,前途何在啊?”軍座終於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悲天憫人的情感轉扶搖直上九重天。
“您老說得對,此時正值多事之秋,我等應當奮起抗掙,今者先從飲食開始,此菜即是我‘師夷長技以製夷’的扛鼎之作。”
我看著大少,章大公子麵容沉靜。我就納悶,一道羅宋湯居然可以上升到民族文化反抗外來侵略的理論高度上去? 軍座傻了半天,終於想起還有我這客人在,“大唐,招呼不周,還請自便。”
您老這意思是叫我吃?我也得敢吃啊?那糾結一處的青天白鷺、那拆解不開的粉淚柔腸,有誰能吃得下去?還有那背負著文化使命的‘師夷長技以製夷’,這要是被吃進肚中,豈不是國家不興民族不旺?
我抓著筷子舉棋不定。
“行了。您老也別強人所難了。”大少站起來,端著三碗佳肴,走進廚房,倒進垃圾筒裏。又打開冰箱,取出四桶康師傅放在桌上。
我定睛細瞧,居然是紅燒牛肉味的。
難道這頓晚餐就吃泡麵?我至於跑到你們家來吃嗎?我宿舍裏放著一箱呢,再說了這也不是我喜歡的口味啊。
看來以後到軍座家吃飯,首要任務就是問好了楊阿姨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