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自熙震驚的看著他,包子卻垂著眼睫,他小小的心裏,一直盤旋著那副美麗的畫麵……那個翩然起舞的女子……遍地閃亮的冰雪……一盞飛落的紅燈……用一生的時間去尋找的人……

他有句話一直沒有出口。

王爺……你很可憐……

三月的春風,和緩的吹過潔白的天階,階上紅衣的男子和黃衣的孩子,攜手齊齊仰首,看著雲天之外的某個方向。

紅衣男子看向東方,那裏,千年不化的冰川下,有個人在等他做最後的告別。

黃衣孩子則出神的望著南方的方向,那裏,娘是否正在向他的方向回首?

他的手指,始終輕輕勾著玉自熙掌心。

慢慢的,一字字在心裏重複著玉自熙心裏最深處的愴然呼喚。

“一生裏顛倒翻覆,不惜兩次叛逆,終換不來,你回眸一顧。”

借你小命一用。

焰城近海,輕舟之上,秦長歌低聲如呢喃,卻如驚雷響在司空痕耳側。

司空痕霍然回首,秦長歌已經在他耳側低低說了幾句話。

目光一閃,司空痕眨了眨眼,秦長歌微笑的看著他,對他的謹慎小心十分滿意。

然後轉頭,向著白淵,冷笑著舉起裝上霹靂子的弓弩。

水鏡塵劃船加快,白淵一返身,進了船艙,大約是想好好護在女王身邊。

司空痕突然向秦長歌撲了過去,一把搡開她手中弓弩,霹靂子錚的一聲彈射上天,劃出一道筆直的黑線落入水中,再次炸翻了一堆魚。

秦長歌大怒,拂袖揮開司空痕再次舉弩,司空痕一跤栽倒甲板上,骨碌碌滾出好遠,卻立即悍不畏死的再次爬起,踉踉蹌蹌的撲向秦長歌手臂。

秦長歌一腳將他踢開,重重撞在船舷上,司空痕一仰首,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軟癱在地,被晃蕩的船身一搖,滾到了秦長歌腳下。

“錚!”

琴音突起。

自前方白淵座船船艙內傳出。

輕盈綿邈的琴音,低徊宛轉,柔而不弱,在波浪迭起四散殷紅的水麵飄散開來,再緩緩傳入靜默聆聽的人耳中。

那些牽念……不舍……信任……悲傷……無奈……告別……一絲絲一縷縷都化在了空穀幽蘭似的高遠琴音裏,恍惚間足踏空山,滿山桂子正落,而明月下一朵香蘭,正靜謐著收斂蕊心。

一陣靜默,隨即,一曲簫音突然生自海上,扶搖而起,直上九霄,在蒼穹星光之間遊弋,簫聲中亦滿滿不舍悲傷,卻比琴音多了幾分鬱憤悲涼。

海風突然靜了靜,層雲突然低了低,鷗鳥無聲自水麵掠過,激起月華般粼粼的波光,波濤盡頭,綿延無際的水岸在即。

這一刻萬靈沉寂,聆聽琴簫相合而心事盡訴。

滾倒地下的司空痕霍然回首,顫聲道:“挽嵐在告別……她在向誰告別……啊不不是我……她不成了……不,不!”

他全然忘記自己身在何地、打算做什麼,掙紮著便要爬起,秦長歌立即一腳將他踩住,傳音怒喝:“她馬上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是你敢亂來,我立刻就叫她死!”

不待司空痕回答,冷笑一聲,秦長歌第三次舉起弩箭,平端向著白淵的船艙。

司空痕大喝一聲,一把拽住秦長歌的靴子,用腦袋向她腿上一撞。

秦長歌猝不及防被撞得身子一歪,隨即定住,手中弩箭一顫,霹靂子電射而出,角度微微歪斜,射向了白淵坐船的船首。

水鏡塵突然飄身而起,掌中“氣槳”忽然化成一道柔軟的白布,和先前秦長歌一般,四麵不靠的包裹住了霹靂子,然後反擲回來。

秦長歌突然掄起司空痕的身子,半空裏迎上霹靂子!

“轟!”

兩船之間,半空裏炸開人體,一刹間爆開豔紅淋漓的血色之花,黑煙滾滾裏,碎肉和白骨如千萬瓣綻開的花絲般四散激飛,掠出深紅的軌跡,隨即紛紛墜落深藍海水,漫天裏下了場血肉雨。

琴音突裂,戛然而止。

極度巨響後一陣極度寂靜。

“啊!”

前方船上突然傳來一聲大喝,竟是白淵的聲氣,聲音裏不僅有痛苦,還充滿悲傷憤怒,隻聽那聲音,便覺巨大的疼痛撲麵而來。

一直在親自掌舵的水鏡塵霍然而起,回身匆忙一瞥間麵色大變,然而竟不再過去,而是橫劍一甩飄身而起,直直向前方水麵掠去。

他掌中白光一閃,劃氣成舟,在腳下鋪延成了薄薄的一片,分水破浪,直向不遠處水岸邊一艘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