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拖得很長,一臉曖昧,一直倚著枕頭出神的楚非歡也淡淡笑了起來。
“來了!”
“來了來了!”
外麵的人群突然喧鬧起來,樹下帳篷裏竄出無數條人影,滿臉豔羨的向著前路望去。
道路盡頭,煙塵滾滾,數十騎飛奔而來,馬神駿,人彪悍,一色紅衣黑帶,姿態輕捷,齊刷刷的下了馬,雁列兩行,向著西南方位一躬身,轟然道:“熾焰素玄,虔具薄奠,特至來貴穀親祭於水老家主靈前,請予通報!”
這是拜山禮節了,眾人茫然回首,正想著猗蘭穀連個人都沒有,怎麼接拜帖,忽聽轟隆一聲,隱約西南之側起連綿之響,隨即重重藤蔓之後,也突然行出兩列少年,青衣淡素,束著白色腰帶以示戴孝,姿態平靜的過來,當先少年溫文施禮,笑道:“敝穀上下俱蒙幫主德惠,不勝感激,請。”
雙手接過拜帖,又一一和在場各地武林大豪們見禮,一再致歉因為家主去世諸事紛亂以致禮節不周怠慢貴客等等,風姿平和端靜,言語洵洵儒雅,交接人物絲毫不亂,一派大族風範,由不得人不暗讚,果不愧“上善”之家!
一時見畢,便聽前方蹄聲大響,熾焰屬下齊齊斂容轉了個方向向著來路,眾人不由肅靜,許多南閔本地人物並沒有見過天下第一人的風采,也不由伸長了脖子要瞧。
帳篷裏秦長歌悄悄對蕭玦道:“素玄是有意光明正大拜山,逼得水家不得不大開穀門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一起進去,真得我心也。”
蕭玦立即很敏感的瞟她一眼,認真推測了下秦長歌那最後幾個字到底是字麵意思還是別有深意,想了想覺得秦長歌不至於在這個時辰思春,便也放心的擱下了。
一片靜謐中。
一騎踏風,飛馳而來,南閔之冬深翠斑斕的背景裏,馬上白衣人衣袂飛卷風神毓秀,膚光皎皎神采朗朗,長發黑眸漆黑如墨,一揚眉便是一場鏗然江湖的風雲。
眾人屏息著寂靜著凜然著仰望著那個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神采飛揚,步雲而來。
卻有女子聲氣,聲如銀鈴,脆得像初春清晨從最新鮮花瓣上摔落地下的露珠兒,清亮的笑道:“素玄,你到現在才來見我!”
眾目睽睽下,一抹粉紅宛如枝上新桃,活潑潑的從一色濃翠之中亮起來,細看來卻不是粉衣,依舊規規矩矩著素裳,隻是細得不堪一握的腰間,粉色繡花腰帶著實紮眼,那身影嬌小玲瓏,烏發黑潤而眼眸明亮,明明很溫柔很淑女的顏色,偏偏給她穿成了火般的鮮明亮烈。
她一陣風的卷過來,死死牽住素玄衣袖。
眾人的目光自那被抓得緊緊的衣袖,轉向天下第一人的俊美的臉,看著這瀟灑倜儻的男子,揚了揚眉,神情間掠過一絲尷尬。
眾人又看著那女子,哦不還是少女,水家什麼時候有這麼一位小姑娘了?瞧這膽大妄為的,當天下人之麵也敢對男子拉拉扯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喲……
輕輕揮開水靈徊,素玄目光向場中一掠,突然與一雙探出帳篷縫裏的明眸對個正著,那目光微有笑意,卻又清泠泠的若寒水籠月,看他看過來,狡黠的一眨眼。
素玄目中光芒一閃,看了看對方的手勢,多了點心領神會的笑意。
水靈徊卻沒看見,隻顧糾纏著素玄,視在場人於無物。
“哎喲,桃花,紅果果的桃花!”秦長歌笑嘻嘻的扒著帳篷縫給楚非歡看,“非歡,有好戲看了。”
楚非歡微笑不語,最近幾天他十分沉默。
蕭玦看了他一眼,喃喃道:“其實這兩人挺配的啊……”
“嗯,陛下,”看破某人心思的秦長歌微笑,“你加緊步子把南閔吃了吧,水家成為你治下之民,你便可以下旨賜婚了。”
蕭玦一笑,道:“我給他賜上十七八個美妾,叫那個醋壇子整日雞犬不寧,哈哈。”
他笑聲方了,帳外忽起喧嘩,再一看素玄已經下馬,水靈徊也老老實實的站到一邊。
前方山壁忽分,現出葳蕤長道,寬闊軒朗,道路盡頭,隱約見碧湖林木,屋舍櫛比,一層層沿著山脈之勢,分布著築上去,最上端巔峰之處,有白色屋舍,高曠闊大,沉默而又平靜的俯瞰深翠大地,於煙霞繚繞,雲飛霧起之間,竟生出了幾分仙家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