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遠颺而去的一截白色衣袂,如同詩仙於峨眉山頂蹈月步虛,恣意狂歌間新得的一首好句,新裁的一縷浮雲。

秦長歌怔怔看著素玄衣袖飛舞的身姿遠去,心底隱隱泛起一種莫名的不安感受,仿佛,挽陽亭這一別,素玄看似平平無奇的探親訪友之行的背後,還隱藏著一雙深沉遙遠的目光,潛伏著一個模糊不清的黑影,這些如烏雲般的影子,將漸漸遮蔽明朗的日色,為前往的本可一覽無餘的長路,埋下不可預知的變數和陰霾。

怔然半晌,甩甩頭,秦長歌將離奇的預感拋到一邊,吩咐祈繁:“半月之內,依次更改從西梁至北魏沿路據點的聯絡暗號,重新打亂力量分布和暗壇,記住,但凡有人聯絡過的據點,立即變更。”

為了護送目前已身單力孤,還要應付北魏暗探悄悄追殺的魏天祀回國,以及安全指引他找到目前身在西梁境內的何不予,秦長歌不得已暴露了一些西梁至北魏沿路的凰盟暗壇據點,所以將暴露的據點全數更改暗號打亂建製,是當務之急。

祈繁領命而去,楚非歡看著遠方已成小點的馬車,淡淡開口:“魏天祀回去了?”

他和秦長歌曾經在戰場上和魏天祀對陣過,隻不過他從不親自上陣,魏天祀沒有注意過他,對於這個晉王殿下,楚非歡自然知道他的奸狡,但從不認為他能是秦長歌對手。

秦長歌一笑,“魏天祈把家裏的蛇趕走,我幫他送回去。”

微帶嘲諷的,她又道:“不想背上殺兄之名,不想魏天祀死在北魏境內引發他瀕死反撲引發晉王潛在勢力的動蕩,將他驅趕到西梁想借刀殺人,魏天祈也足實夠狠,竟想既拔了釘子又做得完人,隻是忒小看了我西梁,我請他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起剛才魏天祀臨離開時,得了凰盟聯絡暗號和何不予的所在位置,以為後顧無憂,立即便想過河拆橋對她下手,被她淡淡一句,“我的組織每一地的暗號都不同,你去了一地,才能得到下一地的暗號,在最後一地,你才能得到何不予的聯絡方式”,逼得隻好悻悻罷手,裝作理衣袖,刷的一下將指縫裏夾的東西插了回去。

然後居然還能麵不改色提醒她不要忘記協議,言辭諄諄,形容和雅,又極其親切的贈了北魏出產的外傷名藥“碧翄丸”給她,秦長歌毫不客氣笑納,絲毫不擔心他還敢玩花樣。

因為魏天祀就是那種人——你很危險,我一定要殺你——啊?我殺不了你?——那我就不殺——既然不殺,那就先用著——用完了——還是要殺。

無恥到這個地步,又坦然到了這個地步。

這對兄弟,也算奇葩啊……

籲了口氣,秦長歌有點無奈的想,順手幫了人家一個好大的忙卻得不到獎賞的感覺,真的好虧本好不爽啊……

一轉頭,卻見蕭包子將一本書攤在石頭上,自己在石頭前倒立而起,露出開襠褲和半截吃得圓滾滾的白肚皮。

偏偏頭,秦長歌好新奇的問兒子:“公子爺,你這是在幹嘛呢?”

包子漲得滿臉通紅,掙紮著吃吃答:“……練功……什麼破功……累死我了……”

秦長歌漫步過去,探頭一瞧,書上是有個倒立的人形,隻是怎麼瞧怎麼怪異,秦長歌將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才發現原來那不是倒立人形,而是站立原地雙手上舉的姿勢,至於為什麼看起來是倒立——蕭包子把書拿反了。

望天,悲憤,秦長歌先為將來的西梁百姓默哀了三分鍾,才一伸手,啪的一下狠狠彈了彈包子的可比豆腐的嫩屁股。

“擺什麼蛤蟆功的造型,你以為你是歐陽鋒啊?”

一行人回棺材店,秦長歌忽然想起今日怎麼沒看見素玄那個跟屁蟲,忍不住問起,祈繁笑著搖搖頭,道:“那個丫頭啊,莫名其妙就不見了,大約是素幫主對她不假辭色,受挫折了吧,您也知道,這段日子,素幫主都快被她纏瘋了,真沒見過女孩子這樣的。”

“莫名其妙不見了?”秦長歌想了想,一笑,“水靈徊可不是會半途而廢的人,她那性子,本就和一般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不同,對了,你下次碰見熾焰中人,提醒一下,對這位水小公子不要隨意泄露身份,水家名聲太大,她身份泄露了萬一招惹了麻煩,又是咱們的不是,熾焰雖不懼水家威勢,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素幫主近期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