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饒是如此,他依舊對秦長歌的要求心生猶疑。
“您要帶走小主人?”祁繁皺眉,“我想您一定知道,溶溶的真實身份吧?”
容嘯天抱劍立於一側,雖然沒說話,但那表情表明,他不信任秦長歌可以保護好蕭溶。
“我知道他的身份,”秦長歌堅持,“但我不覺得他需要保護。”
“怎麼可能,”容嘯天嗤之以鼻,“他是西梁太子,將來遲早要成為天下之主,怎麼能輕忽以待?”
秦長歌不急不忙,掏出昨晚燈下偽造的“先皇後手書”,道:“先皇後在生時,曾和我說,她鐵血半生,樹敵無數,要想平安終老,隻怕難能,如果她有不虞,而太子年紀尚小,獨處深宮,無依無靠,隻怕遲早為人所害,她囑托我,將來若真有不忍言之事,便將太子托付於我,由我依她之言親自撫養長大,為西梁造就下一代英主,這是皇後遺命,不可違背。”
祁繁和容嘯天都接過去看,果然是皇後親筆,大抵便是秦長歌說的意思,當下麵麵相覷。
秦長歌暗笑,心道幸虧三世以來,自己的筆跡始終如一,不然還要費一番口舌。
容嘯天仍舊在猶疑,道:“你一個弱女子,帶著他,也太冒險……”
“西梁所有人都知道,睿懿皇後和明宣太子葬身火海,而西梁皇宮裏的傳說,是睿懿皇後死遁,帶走了太子,無論哪種說法,都不會有人想過,太子還在京城。”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秦長歌緩緩笑,“西梁太子,如果將來真要成為天下之主,怎能不見識黑暗鬼蜮伎倆,怎能不接觸風雲朝局大勢,怎能不自小就開始培養應對殺伐的能耐?要象你們這樣小心翼翼困養在棺材店,隻拚命學些書本死板板的學說,將來就算你們想辦法扶他上帝位,隻怕不過三天,他這沒根沒基的皇帝就沒命了。”
似是而非的道理說一大通,其實秦長歌隻是想將兒子帶在身邊而已,隻是現在他還算是“別人”的兒子,想帶走,總要費些周章的。
他們在爭論,祁繁一直在出神,他一向比容嘯天靈活,當下笑了笑,道:“您說得有道理,隻是小主人是先主子唯一骨血,若有個閃失,我等九泉之下也難見主子麵,這樣吧,反正在哪裏都一樣保護……人,您帶著教導,但我們照樣派護衛保護,這個,您可不能再拒絕了。”
要的就是這個,秦長歌眯眯笑,一口應下。
出來已經兩天了,得回庵裏應卯,當初要文昌搬出宮,來到這既遊離宮外又緊密聯係宮內的上林庵,就是算準孤家寡人的蕭玦戀慕長姐,定會常來看望,而在這裏,也就沒了所謂雲州女子身份的限製,較之主子苛厲的翠微宮,更易與蕭玦接觸。
當年的事,蕭玦是最大的嫌疑人,怎麼能,放過他?
在上林庵門外,秦長歌遠遠看見車駕侍衛,不由皺皺眉--蕭玦這麼快就跑來了?還以為總要再等幾天呢。
想了想,秦長歌誘騙兒子,“來,溶溶,把臉塗髒。”
“為什麼?”蕭公子不願意。
“兒子,你不是答應過會保護我?”
“那和塗髒臉有什麼關係?”蕭公子不上當。
“因為我要帶你去騙人,”秦長歌毫無為人母者當謹言慎行的自覺,“你娘我現在呆的地方有壞人,隻是不知道誰是壞人,所以我和你,都不能做原來的自己,他們會騙人,我們要更會騙人,誰把對方騙倒了,誰就贏了。”
“哦,”蕭包子果然酷肖乃母,對騙人這個詞毫無抵觸,“那我們快騙吧……”
秦長歌翻出早有準備的敝舊衣服給他換上,又將白嫩嫩的包子臉用泥灰抹得髒兮兮,如此這般的教了幾句,牽著蕭乞丐走向山門。
山門前果然被人攔下,內廷侍衛刀鋒般的目光似要刮進秦長歌的骨髓裏去,再三盤問,最後還是公主的嬤嬤出來接應了秦長歌進去,在二門前,再次被攔住,侍衛硬聲道:“這來曆不明的小乞兒,不能進去。”
蕭包子不說話,手指含在嘴裏,大眼睛骨碌碌的瞧著他,那侍衛還很年輕,被這看起來破爛流丟的孩子可憐兮兮一瞅,也不禁有些心軟,正要放緩語氣,卻不防蕭包子眉一皺,嘴一咧,張嘴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