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沫為墨青山和三位墨家長輩一一斟滿麵前酒杯,也為孟元珩和自己斟上,然後端起酒杯,說道:“義父,墨伯父,二位叔公,此行路途遙遠,跋涉艱難,沫兒惟願你們能夠一路平安,順利到達。”
孟元珩因治療寒毒之故,輕易不能喝酒,不過此時此刻,怎能無酒?
這酒既是沫兒為自己所倒,想必她也是這個意思,自己放心大膽的喝就是了。
他舉起酒杯,語調同樣低沉。“義父,各位,一路保重。”
孟元珩本就不是個多話之人,此刻的送別語也是如此,言簡意賅的很。
幾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墨青山飲盡杯中酒,與其他幾位墨家長輩交換了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隨後鄭重其事的對沈千沫說道:“沫兒,你過來。”
沈千沫見他神情肅穆,似有大事相托,不敢怠慢,立馬起身,依言來到他麵前站定。
“義父有何吩咐?”她垂首問道。
卻隻見墨青山從懷中拿出一塊黑色令牌,對沈千沫莊重的說道:“跪下。”
沈千沫不解的抬眼望他,見到他手中那塊黑色令牌之後,雖然並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物件,不過看著墨青山和其他幾位長輩肅穆的神情,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無名的壓力。
墨青山既是自己的義父,她向他下跪,倒也是理所應當。
沈千沫乖乖的在他麵前跪下,低頭靜待。
墨青山手握黑色令牌,語氣嚴肅的說道:“沫兒,這墨子令是我墨家第一任掌門所製,曆代由墨家最高執事者保管,以此號令天下墨家門人。今日義父將此令傳於你,望你能善加利用,統領好墨門中人。”
墨子令?她曾聽孟元珩提起過,這墨子令是墨門掌門的信物,見此令如同見掌門,憑此令可以號令遍布天下的墨家門人。自墨門第一任掌門仙去之後,由於墨門掌門之位一直空缺,這令牌便由曆任長老保管。
可是現在,墨青山居然要把墨子令傳給自己?沈千沫驚愕的抬頭,與孟元珩對視一眼,似是有些難以置信。
孟元珩素來清冷的俊臉也有些動容。他曾經也是墨門中人,自然知曉這塊令牌的分量。如今墨青山將令牌傳給沈千沫,也就相當於把整個墨門托付給了她。
“義父,沫兒何德何能,實在不敢接受此令。”沈千沫心裏倒真是有些惶恐,因此不敢輕易接受這墨子令。
“青山不會看錯人,如今他既已決定將此令傳於你,定是相信你能夠當此重任,還望未來煊王妃不要推辭。”一旁,墨青山的堂兄出言相勸。
兩位叔公也是點點頭,顯然也對墨青山的決定沒有意見。
可是沈千沫還是猶豫。她倒並不是害怕麻煩,隻是擔心她當不起這個責任。雖然她不是妄自菲薄之人,可是墨門畢竟是天下第一門,自己一介女流之輩,如何能號令天下群雄?
“沫兒,墨家可以倒,可是墨門不能散。義父遠在荒城,這令牌留在我這裏也沒什麼用處,而且義父這條命是你用免死金牌換來的,現在我將墨子令傳於你,相信墨門上下沒有人會不信服。你既然稱我一聲義父,自然也可算是半個墨家人,難道你忍心看著墨門分崩離析,讓義父死後無顏麵對墨家列祖列宗嗎?”
墨青山既然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沈千沫覺得自己再推辭好像有些說不過去。她從不是個矯情之人,心下有了計較之後便決定坦然接受。
她伸出雙手,鄭重的接過這枚沉甸甸的黑色令牌。
這墨子令隻有沈千沫攤開的手掌大小,由黑金打造,質地純厚,手感光滑,除了令牌正麵刻著一個繁體的“墨”字以外,別無其他圖案和紋理,盡顯低調莊嚴肅穆之感。
“沫兒謹遵義父之命,日後必將盡我所能,善用此令,不負義父所托。”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人生唯有別離多,一壺濁酒盡餘歡。
墨家是武術世家,墨家眾人均是豪氣幹雲直爽利落之人,送別的場麵並未見太多悲戚。
陸子卿一聲令下,押送的隊伍繼續出發,城外古道,馬蹄嘶鳴,揚起漫天塵土。
獵獵秋風中,沈千沫靜靜的站在亭外,目送墨家的隊伍漸漸消失於視線,一時隻覺得手上握著的這枚墨子令似有千斤重。
此去經年,千山萬水,不知何時才能再次相見。
“沫兒。”耳中傳來孟元珩熟悉的低喚。
她蹲下身,與他平視。他抬手撫上她被風吹的有些發紅的臉頰,順便替她拭去眼角晶瑩的淚滴。
“沫兒,別難過。”
“嗯。”沈千沫吸了吸鼻子,點點頭,乖巧的趴伏在他的膝蓋上,“隻是被風迷了眼,無妨。”
晚風拂過,夕陽西沉,寂靜古道,幽幽長亭,隻剩下沈千沫與孟元珩相依相偎的身影。